九九重阳,持螯赏菊。去年这个时候,郡王府一家子还进宫去领宴呢,今年太后自然是没这个心情,太子妃又有孕要养胎,朝中还在清算永顺伯的案子,皇后索性就免了赐宴的事,让各宫中自己庆祝去罢,倒也省得像去年似的
,再闹出太后登高摔下来的事。
郡王府今年也没有怎么大办。一来秦王妃和秦采都算在孝中,虽然皆是出了嫁的女儿和孙女,但老东阳侯对女孩儿素来疼爱,从情上来说也不能轻易忘怀。
绮年乐得如此。她现在是孕妇,一怕操劳,二又不能吃螃蟹,看着别人吃是件多“凄惨”的事,还不如眼不见嘴不馋。
“世子妃忍一忍,明年这时候就能随意吃了。”小满看绮年那样儿,忍不住掩着嘴笑。
“走开!”绮年扬扬手里的书作势要打她,“你这是说我嘴馋么?没上没下的。”
小满笑着往后躲了躲:“奴婢这不是怕世子妃心里不快么。”
绮年环视满屋子抿着嘴的丫鬟们:“有敢笑的,立刻拖出去打板子,看你们还能不能吃到。”
众人都笑了,小雪嘴快道:“世子妃放心,今年世子吩咐了,咱们院子里上下都不许沾螃蟹的边儿,大家都不吃。”
“这也不好……”绮年心里甜丝丝的,“你们吃你们的,只别叫我看见就行。对了,林家那边去送了节礼没有?”小雪忙道:“送过了。因林太太病着,林少奶奶又有身孕,也没有送螃蟹和酒,只送了重阳糕等四色点心,又送了十两银子的月例。再就是药铺那边已经说了,用的药全记在世子妃账上。奴婢看着歇了一夜
,林少奶奶和林姑娘的脸色已好了许多,就是林太太这病,怕是难好。”“若是总想着故去的人,怕真是——”绮年叹了口气,“只盼伯母能看在未出世的孙子份上。”郎中已经悄悄跟她说了,人最怕有心病,林太太忧伤惊悸过度,才弄得里应外合病根深种,若是人能想得开还好
,若想不开,恐怕缠绵病榻一两年,还是免不了要去的。
“谁看在未出世的孙子份上?”外头传来赵燕恒的声音,站在门边的如菱忙打起帘子,一众丫鬟们如今已经快成了习惯,看看房中茶水齐全,便统统都退到外屋,留两个人随时备里头使唤就是了。
“这些丫头们跑得倒快。”赵燕恒看看放下来的门帘,“如今你有身孕呢,怎么还叫你端茶倒水吗?”“不过是给你端杯茶而已。”绮年笑笑,“我都四个月了,太医都说胎气稳固,端个茶还累着了不成?那农家里挺着大肚子还下地干农活呢,怕什么。”她身体底子好,比之一般闺秀结实很多,除了太子出事
那阵儿担忧劳神之外,太医对她很满意,直说只要胎儿别补得过大,将来生产不难。
赵燕恒也笑了,小心地把她搂在腿上坐下:“胡闹!如今不是已经去修剪花枝子了?我看再要不管,你是不是也要扛把锄头去下地?”
“闲着无事活动一下罢了。”绮年摸摸他脸,“真要扛锄头也不用下地,待这些花都谢了,我去挖个洞葬花。不说这些,看你又皱着眉,是不是有什么事?”
赵燕恒如今并没有什么事瞒她:“永顺伯反了。”
“反了?”绮年吓一跳,“不是连他府里都围起来了,怎么反的?”
“押解上京的路上被人劫了。他竟然养了几千兵马,直接抢了人退进了渝蜀的山里。”巴蜀之地十万大山,几千人往里头一退,还真是没法找,“皇上大怒,下令两地知府全力缉拿。不过——只怕难。”
“那我收留林家人,会不会给你惹麻烦……”绮年很是歉意。“那倒无妨。”赵燕恒拍拍她的手,“林家是怎么回事,皇上心里十分明白,否则也不至说罪不及妇孺,按说谋害皇子,满门抄斩都是一定的。再者几个女子,又病的病弱的弱,不算什么。就是永顺伯这一反,皇上震怒,已经定了抄斩,家中的女眷是全不得活了。东阳侯府也不得好,若不是当初秦枫是太后亲自选的,恐怕这次还要受点牵连呢。”忽然笑了笑,“不过,秦枫的事却是王妃在太后面前提起来的,这事,皇后娘娘已经在皇上面前透了风了,皇上今日召见父王,隐隐地也提了一句,说儿女亲事还是由当家人做主的好,尤其是嫁女之事,后宅女子不知外事,男子到底好不好她们不能知晓,多有许错了
人的。”
这就是隐晦地对秦王妃表示不满了。秦枫到底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如今反了一个永顺伯,把自己姑母的孙女也要杀掉,皇帝也怪尴尬的。他不好去埋怨太后,自然就只有迁怒于说媒的秦王妃了。
绮年表示对此乐见其成,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突然想起来:“那,二妹妹的亲事,王妃就不能插手了吧?”赵燕恒一笑:“多半便宜了张家小子了。”昀郡王之前是怀疑赵燕好有什么私相授受的事,如今疑心去了,又看张执确实是个不错的,门第上也合适,自然心里就愿意了,“你往张家递个信儿,托个亲近些的
媒人上门提一提罢。”
“那就让韩伯母或者许伯母来。”绮年早就想好了,“许伯母人最端正,韩伯母是从小看着玉如长大的,替她的小叔做媒也顺理成章,无论哪位都成。”
“这事你安排便是。”赵燕恒点点头,又想起一事,“前些日子碰着永安侯世子,听他的意思要跟咱们做亲戚了,我想你家小表妹跟国润的事也好说起来了。”永安侯世子,就是尚了公主的那位探花郎,孟烨的大哥,他说的便是孟涓与吴知雱的亲事。吴若钊权衡之后,还是替儿子定下了这门亲,毕竟如今这亲事对吴知雱有百利而无一害,至于将来万一有什么变
故的时候——难道还能指着庶子媳妇家救命不成?
只是吴知雱如今还是个白身呢,预备着明年下场去考秀才,若考出来了,再提成亲的事也好听些。永安侯夫人极重名声,并不愿人说她不给庶女寻好亲事,竟然嫁个白身之类的话。
“舅母早就想提这事了,只是碍着雪表妹至今还没动静呢……”吴知雪自跟秦家退了亲之后一直没寻到合适的,郑氏一边为着大女儿成了太子良娣又有了孕而欢喜,一边也为小女儿至今没动静担忧。“先把亲事定下来,国润也是要考功名的,并不是说就急着成亲,前头国廷还没办亲事呢。还要后年才有春闱,至少要等到那时候。”按照金国秀当初的说法,总要金国廷考出进士来,才好风风光光地迎娶
孔家姑娘。
绮年点着头答应。赵燕恒摸摸她微凸的小腹,很是憧憬:“不知道咱们的孩儿是什么样子。若是儿子,一定要文武双全,若是女儿,就要才貌出众。”
“你想得美呢。”绮年好笑,“文武双全也就罢了,只要孩子不笨,还能教得出来。这才貌谁敢打包票?容貌那是老天爷给的,生出来若长得不美,你难道还能换一个不成?”
“胡说!”赵燕恒蛮横地圈住妻子的腰,“我们的女儿自然是美貌的。”
绮年笑而不答。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就听外屋如鹂笑道:“宫嬷嬷怎么来了?”
赵燕恒顿时眉头一皱:“要不要我打发了她?”
“就放着罢。”绮年扯着他领口上的玉扣子玩,“这会打发回去,扫了大长公主的脸面也不好,你犯不着得罪她。横竖没人搭理她,随便她去折腾,看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赵燕恒皱着眉:“听说她最近跟林秀书搅在一起了?”“嗯,说秀书画出来的花样子格外好看,果然是读过书的人,花样子不俗气,中了王妃的意,时常借了去给王妃刺绣。”绮年懒得理睬,“如今永顺伯都倒了,林秀书也没了靠山,我打算过几天找个借口把她
打发到庄子上去算了,所以这几天也没理她,随便她到丹园讨好去。”
宫嬷嬷笑答道:“王妃叫我过来看看,世子妃有孕可不能用螃蟹这等寒凉之物,恐你们年纪小没生养过不知轻重,所以来叮嘱一句。这盒子里是东阳侯府送来的菊花糕菊花饼,王妃叫给世子妃送来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绮年轻轻说了一句,从赵燕恒膝上站起来,“我去打发了她。”自己打帘子走出去,“辛苦嬷嬷了。如鸳,把糕饼给夏轩和秋蘅斋各分一份,跟她们说是王妃赏的。”
“这何劳世子妃操心。”宫嬷嬷连忙道,“这里还有两份,老奴一会儿就给云姨娘和采芝姑娘送去,王妃说了,菊花糕不多,只有世子妃这里有。”
“那就替我先谢过王妃,明儿一早我去给王妃请安的时候再亲自道谢。”
宫嬷嬷连忙躬身答应,又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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