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说起来,今年春闱秦岩是因守孝不能下场,其实他最近越发的萎靡不振,就是能下场只怕也中不了。想起这事东阳侯夫人就发急。东阳侯的爵位到这一代为止,儿孙们都要靠自己才能撑起秦家门户。她的长子才能平平,这辈子四平八稳的大概顶天也就是个五品官儿罢了,倒是秦岩读书一直不错,原指望
着他能考出来,没想到如今看着一天比一天萎靡,哪里还有什么希望?东阳侯夫人心里明白,秦岩就是因为赵燕妤才变成这样子,但她不敢埋怨秦王妃,毕竟如今秦家这样儿,还指望着将来郡王府能提携照顾,哪里能得罪了呢?因此她一心想着快给秦岩挑个人娶进门来,指
望着收收他的心,谁知道竟然一直拖到现在!秦王妃心里也明白这事,自然更不会说出来,便道:“退了也好,这样推三阻四,便是嫁进来怕也不能一心一计地过日子,不如另挑人家的好。只要姑娘人才好,能相夫教子,拢着岩儿读书上进,倒也不必
过于计较家世。”东阳侯夫人并不觉得这家世可以不计较,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点了点头,知道秦王妃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心里终究是意难平,忍不住道:“说起来,燕平今年也快十九了,妹妹是怎么打算的?前头燕妤都出嫁
一年了,做哥哥的总不能拖着罢?”
这话说得刺心,秦王妃不由得微微沉了脸色:“此事我自有主意,嫂子就不必挂心了。”
吴府今日十分热闹。虽说是在国丧之内,但吴若钊五十整寿总是与普通生辰不同,虽不能大宴宾客,却是亲戚们能到的都到了。绮年到了吴府门口,正遇上英国公府的马车也刚刚到。阮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坐车,阮麒阮麟兄弟
骑马跟着,正在下车呢。
“表妹——”阮麒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直到马缰将手拽了一下才猛然惊觉立住了脚步。
绮年也颇为惊讶。算来自赵燕妤成亲之后她就没怎么见过阮麒,今日乍一相见,阮麒不但身材高大结实许多,肤色也因风吹日晒变得黝黑,比起从前那唇红齿白的公子哥儿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表哥许久不见,安好?”
阮麒紧紧盯着她的脸:“表妹可好?”
绮年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稍稍侧开头去:“多谢表哥关怀,我很好。”随即往英国公府的马车前走了几步,“姨母。”阮夫人扶着丫鬟的手下来,看着绮年心里的滋味也颇是复杂。当初觉得绮年不好拿捏所以才替阮麟娶了乔连波,却不想这个外甥女儿自己好拿捏,别人也好拿捏,偏还有颜氏护着,如今又有了身孕,倒是
打不得骂不得,简直要当祖宗供起来了:“可把孩子带来了?几个月没见,也不知姐儿变成什么样儿了?”
绮年含笑道:“天冷,就没敢抱出来。如今似是又胖了些,等天气和暖了,再抱去给姨母看。”说着,李氏和郑氏带着张沁和孟涓已经从里头出来迎接,少不得又拉了绮年的手问东问西,好不热闹。阮麒站在一边,情不自禁地用目光追随着绮年。他是不好进后院的,也只一会儿在寿宴上能再见见,因今日人多,必是要分席的,到时候中间屏风一隔也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若不此时多看几眼,下
次再见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全神贯注之中,竟是让赵燕妤在耳边唤了几声才听见,伸手扶了她下马车。赵燕妤极是不悦。乔连波自有孕之后,在阮家的地位便不比从前,人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苏姨娘一听儿媳有了身孕立时安分了,生恐惹她动了胎气,就连阮麟都体贴了许多。相形之下,阮麒还是日日混在军营里,从前不觉得怎样,如今却叫她有些不自在了。今日来吴家她本就是不愿来的,方才阮麟督着丫鬟们小心翼翼搀了乔连波下车,阮麒却只顾去与
绮年招呼,更叫她脸上挂不住,不由得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怒气:“瞧什么呢,连我唤你也听不到!”
阮麒皱了皱眉,放开手道:“何事?”
赵燕妤听出他有几分不耐,火气更大:“何事?你不见二弟对弟妹那般体贴,我反成了没人理的!”
阮麒瞥了一眼乔连波,见她一手扶着丫鬟一手抚在尚未怎么凸起的小腹上,随口便道:“弟妹有身孕,自然要仔细些才好。”赵燕妤气得发昏。乔连波有孕,她心里也不无妒羡之意,偏偏逢上太后薨逝,国丧期间断不能有孩子,阮麒已经搬到厢房去住了。本来若是妯娌二人都无孕也就罢了,如今一个已怀上,她却连怀也不敢怀
,心里那份不自在就更深了。阮麒偏还说了这话,让她怎能不气?竖起了双眉道:“如此说来,我若没身孕就不必仔细些了?”
阮麒眼看绮年已经跟着李氏进了二门,赵燕妤却还在这里歪缠,迎出来的吴知霆等人上来也不是,不上来也不是,颇为尴尬,不由得皱眉道:“这是在舅舅家里,你安生些罢。”阮麒自幼就跟着阮老太君常去昀郡王府,那时赵燕妤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娃娃,生得玉雪可爱,虽娇纵了些倒也没人觉得怎样。后头年纪渐长,阮老太君常告诫他要多让着赵燕妤些,故而赵燕妤有刁蛮之处他也能忍则忍。如此十余年下来,倒是越发养成了赵燕妤的脾气,虽则两人成亲之后也未曾改变。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这样的斥责,赵燕妤已是觉得禁受不住,顿时又是恼恨又是委屈,眼圈不由得都红了:“
你,你竟——明明是你对我不闻不问,竟还——”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你方才在看什么呢!”
阮麒心里一紧,脸上神色不动:“我何曾看什么,不过是偶然想起营里的事有些出神罢了。表兄们都在,你这样子叫人看了不好,且又是舅舅的寿辰。方才我不曾听见你唤我,快别闹脾气了。”
赵燕妤哪里肯罢休,只是看见吴知霆等人都在近前,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失态,勉强忍着火气进二门去了。一路越走越想越觉不对,不由得转头问姚黄道:“你可看见世子方才在看什么?”
姚黄确实觉得阮麒似乎是在看绮年,但这话如何敢说出口来火上浇油,便道:“奴婢没有看见世子在瞧什么。世子方升了官职,营里事多也是有的,县主切莫胡乱猜疑,倒伤了夫妻和气。”
赵燕妤哼了一声,恨恨道:“待回了府里再与他计较!”姚黄听她还不肯放过此事,不由得暗暗叫苦,只是已经进了兰亭院,只得暂时闭了嘴跟着,心想捉了空儿再劝便是。如今国丧,夫妻二人本就有些疏远,若再为点捕风捉影的事闹将起来,只怕就真要相敬
如“冰”了。
兰亭院的正厅里满满坐了一屋子的人,颜氏坐在上头,一见乔连波进来,顿时眉开眼笑:“连波儿快到这里来坐,你是双身子的人,必要小心,万不能冻着了。”严家姐妹今日也到了。严幼芳从前就与乔连波不睦,且选秀之事草草收场,她也未能入宫,心中更是不畅,看着乔连波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与阮盼说话:“那刘承徽不过是个六品小官的女儿,如今出了这事
,可见是个没福的。洛承徽就更不必说了,宫女出身,哪里能承得了那么大的福气呢!”阮盼含笑听着,眼睛却只管跟着儿子转来转去。实哥儿已经一岁多了,生得十分秀气,集中了阮盼与孟烨的好处,如同玉雕的人儿一般。走路也十分小心,虽然已经走得稳当了,仍旧只是规规矩矩地迈着
小步子,越发显得秀气。阮夫人一见就爱得什么似的,搂在怀里就不肯撒手了。绮年在严家姐妹身边坐了下来,与严同芳说了几句话,耳朵却听着严幼芳的话。洛红小产是因在花园中散步遇见了刘承徽,两人一起走了几步,刘承徽却忽然滑倒,仓促之中抓了一把,将洛红一起扯倒了。偏洛红磕在池边的湖石上,不但胎儿不曾保住,自己还险些血崩身亡。虽经御医施针救治过来,却是伤了身子,移到后殿僻静处去静养了。至于刘承徽,虽是她自己痛哭流涕说是路上湿滑才不慎摔倒,
又疑心有人故意害她,但查无实证,将她削了承徽的位份,也打发到后殿去思过了。这刘承徽虽然家世不显,却生得十分娇俏秀美,性子也活泼,太子颇为喜欢她,但经了这件事,宠爱自然也没了。如今东宫里除了金国秀和吴知霞,就只还剩下新指进来的两名承徽,但这二人相貌都不如刘承徽出色,直到如今也未见什么宠爱。东宫之中,又成了当初在皇子府中的情形——太子只在金国秀与吴知霞房中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