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运六十三年秋,九月二十三,昊云帝病重,各个王爷皇子奉召入宫,连朝中的大臣也都纷纷进宫,宵元宫大殿外面围得水泄不通,眼下皇上病重,那些朝臣关心的不是皇上的病体如何,最关心的却是何人继位。
谁也没想到一直待在宫外皇家别院休养的二皇子晋王竟然进宫了,而且看上去一点病也没有,一时间议论纷纷,五皇子瑞王和六皇子安王两个人满脸的伤痛,齐王南宫烨没出现,大家也没注意到,现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上的身上,谁会去注意齐王,何况这人一向怪僻。
元梵从寝殿奔出来,高叫一声:“皇上宣太尉大人。”
七十高龄的林太尉今日红光满面,平常一摇三晃的身子,今日竟然步伐轻快,朝身侧的人连连的点头打招呼,一时间,众人不由得全都盯着这位太尉大人看,其中有一大部分人心知肚明是什么情况,而另一小部分不知道的人,不由得暗自猜测着。
林太尉跟着元梵的身后走进寝宫去,寝宫内,此时站满了哭泣的妃嫔,昊云帝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整个人看上去很虚弱,其实他的年岁并没有太尉大,但此刻的苍老却显得比太尉还苍老,看到林太尉进来,昊云帝慢慢的开口吩咐华妃:“都出去吧。”
“是皇上。”
华妃领着人退了下去,这时候林太尉走前几步,跪地请安:“臣见过皇上。”
昊云帝并不急着叫林太尉起来,慢慢的望着他,似乎回想起从前的事情了。
“赫山,我们多少年的君臣了?”
林太尉一怔,望着昊云帝,脑海中也回想起来,缓缓的开口:“三十多年了,老臣从跟着先帝到跟着皇上,已历经两朝了。”
昊云帝苍老的脸上,缓缓浮起浅笑:“难怪你的心计如此深啊,朕都忘了你历经两朝了。”
林太尉愣住了,他没想到皇上竟然知道了他一直为晋王出谋划策的事,是的,这前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为晋王出谋划策的,因为他老了,林家这一辈并无能人,若自已不为他们做点什么,他们将一事无成,所以他才会帮助晋王,只要晋王登基,便会封林府为异姓王,而自已的孙女林梦窈也会成为天运皇朝的皇后,那么林府一门的荣宠永远不衰。
所以他便策划了晋王回京的事,还有接下来一系列的事件,他是成功了,可是皇上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皇上知道得太晚了。”
林太尉微微开口笑了起来,站起了身子,也不似先前对昊云帝的敬重了,袖口一抖,那明皇的锦诏便露了出来:“皇上,这可是你下的诏书。”
昊云帝眯眼,不再看林太尉,刚刚的说话,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真的让朕失望啊。”
说完不再说话,林太尉也不去深想昊云帝话里的意思,反正诏书在手,晋王登基在望,他林家就要永远尊贵了,他还能出什么事,林太尉拿着手中明黄的锦帛走了出去,华妃和其她的妃嫔等人,皆相涌着扑到寝宫里哭泣。
大殿上,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或召见,或有什么指示,这时候,林太尉手捧着明黄的诏书,一步一稳,沉着的走到大殿上首,扫视了一眼满殿的大臣和王爷皇子。
“皇上的诏书在此。”
他话音一落,下面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口呼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太尉一抖诏书,气沉丹田,笑意染了整张脸,一向苍老的容颜此刻开心就像一个孩子,说话也轻快无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病体垂危之际,特下诏立晋王南宫卓为皇,即日登基主持国事。”
诏书一下,下面有一部分臣子哗然,瑞王南宫睿和安王南宫昀面面相觑,因为这一部分他们不知道,所以此刻有些错愕,不过知道父皇不会轻易便让林太尉他们成功的,所以定然还有后招,因此不动声色,大殿上议论纷纷,很多人以为会是瑞王为帝,没想到事情来个急剧大变化。
现在晋王为帝,这是怎么回事?抬首望向高处的林太尉,林太尉满脸的笑意,望向晋王南宫卓:“祝喜晋王,贺喜晋王了。”
这时候殿内很多人醒悟过来,望向南宫卓道谢:“恭喜晋王,贺喜晋王。”
大殿,笼罩着热闹的气氛,和寝宫内的凄寒,是一天一地的变化。
林太尉从高处走下来,望向南宫卓:“晋王请接诏书。”
大殿内的南宫卓其实是南宫烨易容的,真正的二皇子南宫卓早已被擒住了,此时不动声色的伸手准备去接林太尉手中的诏书,眼看着二皇子南宫卓便要登基了,忽然一道高亢清冷的声音陡的响在大殿内。
“等一下。”
明明是清薄细嫩的声音,可是叫出来,竟然让所有人胸口一震,忍不住抬首往大殿门外望去,只见殿门前,一道娇俏逼人的身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群侍卫,齐刷刷的聚集在殿门前。
只见那娇颜如冰,傲然如一株香艳的寒梅,芳香袭来,令人移不开视线,那深邃的眼瞳中好似隐藏着两柄利刃,只见她神态轻逸,手中拿着一个锦帛,缓缓的越过众人走到大殿上首,直视着林太尉,一道冷喝陡然响起。
“大胆逆贼,竟然胆敢迫害皇上下诏书,来人,拿下。”
一声令下,殿门前涌进来数十名侍卫,直扑林太尉的身边,捉住了林太尉。
林太尉朝那些侍卫叫起来:“反了,反了,你们拿错了人,这女人才是逆贼,老臣有诏书在手,这女人竟然胆敢当殿闹事,你们还不拿下她。”
这宵元宫四周的侍卫原来都是晋王的人,但林太尉却不知道,早被暗中调换成军机营的人,还是那些听命于南宫烨的人,所以凤阑夜的话比他管用多了,那些人不动,只管押着他,林太尉的一张老脸气得通红,身子抖个不停,朝凤阑夜大吼。
“齐王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绑架老夫,要知道老夫仍是,仍是?”
他仍是没出来,凤阑夜冷冷的望着他,手一伸便夺过他手中的诏书,直接的扔到大殿上,当殿踩了两脚,狠狠的开口。
“你就是一个谋逆之臣?还有什么话说。”
大殿上所有人都被眼前诡谲的场面给惊住了,谁也没有动,只管呆呆的望着那傲气逼人,潋滟光华的女子,只见她周身嗜血的杀气,绝对不容人小觑,这时候动则死,所以一时谁也不敢动。
林太尉见凤阑夜根本不理会他,不由朝殿下叫了起来:“你们都是死人吗?这女人竟然胆敢踩皇上的诏书,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还不动手拿下她。”
“我大不敬的罪,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真是给你脸子了,究竟是谁大不敬,竟然下黑手害皇上。”
殿内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动,忽然一道尖锐高亢的声音响起:“齐王妃,你个贱人,我和你拼了,竟然胆敢抗旨不遵。”
原来是寝宫内的梅妃得到了消息,从里面冲了出来,直扑凤阑夜。
凤阑夜身形一转让了开来,那梅妃直跌到殿前石阶上,摔了个狗啃泥,连门牙都跌掉了一颗,一脸的血,可见她刚才是多么的用力,这时候一直跪在下面的八皇子冲了上来,扶起自已的母妃,对着冲上来的侍卫叫起来。
“谁敢动我母妃。”
八皇子南宫上琛飞快的抬头狠狠的开口:“苏清雅,你大逆不道,不但当殿踩了父皇的诏书,还扣下了上三公的重臣太尉大人,你罪不可恕。”
凤阑夜唇角轻抿冷笑一声,手中的锦盒打开,一道明黄的圣旨打了开来:“先皇为防有人陷害,所以早已立了遗诏,请问他既然立了遗诏,为何又立第二道诏书,本王妃想问一下,林太尉的诏书不是假的,不是陷害皇上得来的,又是哪里来的。”
她手中的锦帛一抖,双手奉上,当殿读了起来。
“遗诏,朕恐有贼人陷害,所以特立遗诏,立瑞王南宫睿为天运皇朝的新皇,宣诏即登基,另立齐王为天运皇朝的北境亲王,钦旨。”
遗诏一读,满殿变色,没想到皇上竟然先立了遗诏,既然立了遗诏,断然不可能再立诏,那么真的是太尉大人谋逆逼诏了,殿内所有人都变了颜色,一时谁也没有动,思绪眼下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林太尉和梅妃做梦也没想到皇帝没死,竟然先立了遗诏,眼下于她们不利啊,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朝南宫烨叫了起来:“卓儿,还不快不动手。”
这时候南宫烨站了起来,可惜却没有动,望向林太尉和梅妃二人,伸出手慢条斯理的撕掉脸上的易容,露出来本来的面貌,他竟然是齐王南宫烨,这下所有人都不敢说了。
南宫烨走到梅妃和林太尉的面前,沉声开口:“逆臣贼子,胆大妄为,来人,把梅妃拿下。”
八皇子愣住了,没想到母妃竟然真的做出了这等事,可是他不能让人把母妃抓了,所以护着梅妃:“我不许你们抓我的母妃。”
南宫烨身形一转,快如旋风便抓住八皇子南宫琛,而宫中的那些侍卫早涌过去抓了梅妃。
这时候晋王党里面的人,有人叫了起来:“快拼了,要不然我们没活路了。”
大殿内便有人动起了手,一涌而起,想挑起事端,瑞王南宫睿和南宫昀等人起身,身形一闪便跃过去,几下的功夫,便控制住了那些做乱的臣子,掉头望向兵部尚书苏衍。
“立刻带兵抓捕林府所有人,还有梅家的人,柳家和吴家的人。”
“是,臣立刻去办。”
兵部尚书率先奔了出去,南宫睿又望向刑部的尚书:“立刻把这些人全部关在大牢里,加派所有人看守住他们,不准出一丁点的意外。”
“是,”刑部尚书接令,一挥手,那些侍卫押着殿内被抓的林太尉和梅妃,还有八皇子走了出去,一时间大殿内再没有人敢说一声,凤阑夜和南宫烨相视一眼,走下大殿,把遗诏交到南宫睿的手上,然后两人同时一掀衫摆,领先跪下来。
“见过新皇。”
这时候还有什么人敢抗议,若抗议便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苏丞相等人皆纷纷跪了下来:“参见皇上。”
“见过皇上。”
宵元宫的太监和宫女也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大片,此次彼落的声音响起。
一排排的跪了下去,一排排的叫喊声,声音传到了寝宫内,昊云帝睁开眼睛望着华妃:“睿儿为新皇了?”
华妃垂泪点头:“是的,皇上,睿儿是新皇了。”
九月二十四日早朝,瑞王南宫睿登基为新皇,主持朝政。
诏告公布天下,一时天运皇朝的局面转换,一场隐谋诡谲的朝廷风波,生灵涂炭局面被挽救了过来。
有谁知道这其中却是一个小女子足智多谋的心思,这最后的一场局正是出自于她的谋略,她的精心布置。
宵元宫的寝宫内,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昊云帝睁开眼睛望着床前跪着的小丫头,微微的笑着,神思竟然分外的清明。
“清雅,睿儿终于如愿登基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一定会赏给你的。”
“谢皇上,难得皇上还记得以前烨说过想回北境的事,皇上既然赐封了烨为北境亲王,那么就把北境赐给我们做封地吧,至于烨以前的封地归还朝廷吧。”
“好,还有吗?”
昊云帝看凤阑夜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孩子,他知道这小丫头有一颗清明的心,没想到在他人生最后的勉留之际,他竟然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样的一个小丫头身上。
凤阑夜望着昊云帝,摇头,她什么都不缺了,之所以帮助皇帝,帮助瑞王,只不过为了让他们走得安心一些,天下安定了,他们也就走得理所当然了。
昊云帝伸出手来拉凤阑夜,一个硬硬的东西落在凤阑夜的手上,他握着慢慢的开口。
“那么答应朕,协助睿儿整理好这朝廷上的一切,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你们再走行吗?”
眼里有祈望,望着凤阑夜,凤阑夜哪里忍心拒绝一个老人最后的请求,点头,在她的眼里,昊云帝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即将死去的老人。
不过不知道他给自已的是什么东西,四四方方的,还挺硬的。
昊云帝终于满意了,闭上眼睛点头,松开了手,微微的笑着开口:“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好好保存,别告诉别人。”
凤阑夜谢了恩,便退下去,把手心里的东西藏进袖拢里,然后朝殿门前的人开口。
“进去吧,皇上的身体恐怕不行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涌进去了,新皇南宫睿,南宫烨,南宫昀,还有各府的王妃,后宫的妃嫔,很多人涌进了寝宫去,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寝宫内一片哀切之声,昊云帝睁开眼,把凤阑夜提的事,交给了南宫睿,又叮咛了几句,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寝宫门前,凤阑夜拿出皇上交给她的东西,竟是一块令牌,上面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谏官’,反面是三个字‘免死令’。
没想到昊云帝送给她的东西竟然是一枚谏官令,这谏官是很早以前设立的官职,近年来并没有这种官职,因为没人愿意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官,而且这是约束皇上的官,皇上自然不希望有人来约束自已,所以这一职位早就没有了,但现在皇帝在临死之前,竟然把这个谏官令送给了她,还是一块免死令。
也就是说,她成了天运皇朝唯一一位可以直谏皇上的女官,凤阑夜感觉手中的令牌很重,这是一个皇帝对于自已江山的交付,让她无端沉重起来。
寝宫内,忽然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
“皇上驾崩了。”
天运六十三年秋,九月二十五,昊云帝驾崩,新帝继位,国丧,举国致哀。
新皇送先皇进皇陵,祭太庙,举行相关的一应仪式,然后举行登基仪式,奉华妃为皇太后,先皇的后妃皆送于庙堂之上落发为尼。
后宫一下子空荡下来,新皇登基,相邻的国家派了使臣过来祝贺,临风国也不例外,一如前次,太子欧阳逸带了丞相和鲁将军,还有临风国的一些使臣,前来道贺。
光明正太殿上,新皇召见了各国的使臣,一派和平。
各国表示了和天运永远交好的意思,新皇南宫睿,人称睿皇,沉稳内敛,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霸气,裁奸党,整治朝堂,大刀阔斧的改革朝堂,不过眼下整治的都是此次谋逆的奸党,或者乱臣贼子,并没有动到朝堂之上那些不动的人,他刚刚登基,根基还没有稳固,所以不宜一下子全盘整治,只有慢慢的下手整顿。
林府的人满门抄斩,从安绛城内被拉出去,满街看热闹的人,直拉到乱坟岗去斩首,不准人收尸。
梅府的人也该斩的斩了,不该斩的流放了。
梅妃也被赐了毒酒,只是对于晋王南宫卓不知道如何处理,他好歹是皇室的血脉,若是被杀,只怕要惹来天下人的非议,上书房内,北境王南宫烨,安王南宫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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