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道:“若能定下每年的税额缴纳,这是利于公也利于宋之社稷的。”
沛县不可能截留全部的税款,因为沛县没有宗庙,所以按照以往的规矩,税作为祭祀开销,还必须要送交一部分到商丘,作为社稷祭祀宗庙的开销。
而沛邑如果不作为大夫封地,那么也就不能保留全部的税,因为大夫自己也需要祭祀。
皇父钺翎说完税,又说道:“至于赋,墨家众人所设想的,也正是合乎宋之利益的。以区区三百义师,就能够穿阵而破楚,这样的赋已如战车百乘。”
“只是,我只恐这件事大尹等人不能答允。”
他看了一眼墨子,又看了一眼适,轻声道:“守城之时,粮仓被烧,说是楚人细作所为,却未可知。几日后便有政变一事,这谁人的死士焚烧的粮仓,难道墨家众人就毫无怀疑吗?”
“如此想来,他们焚烧粮仓,民众怨怒守城,也怨怒守城的墨家。大尹等人素与楚人交好,这一次楚人围城,他们心中只怕欢喜。”
“可他们这样做,却可能导致商丘饥荒,饿死万户,这是我所不能忍受的。”
说完,长叹一声,似乎心忧商丘城内百姓。
适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墨子,心中暗笑,他早就把贵族的计俩说的血腥肮脏,墨家内部的探讨上,适从来都是不忌以最恶毒的心态琢磨这些贵族。
因而墨子听到的关于焚烧粮仓的最早版本,是适所作的猜测:不只是猜测了大尹等人所为,还猜测了司城皇等人所为。
毕竟,若是城内困苦的时候三晋援兵到来,司城皇一族也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现如今皇父钺翎先把责任推给了大尹,墨子心中却先入为主,早就听了适的恶毒猜测,心中也只是冷笑,面无表情看着皇父钺翎的表演。
皇父钺翎看不透墨子的心思,想要看看适却看到适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他有些不满的毫不在意的笑呵呵神情,知道今日不能察言观色。
于是又道:“大尹等人力图立公叔为君,却遭遇了墨家众人的阻挠,他们心中难道不会有怨恨吗?这样的怨恨,难道不会阻挠墨家所要做的事吗?”
“所以,君子院之内,我怕大尹等人绝不会同意沛县之事,以作报复。”
墨子沉默片刻,说道:“询政院的规矩,你可以明白如何运作吗?”
皇父钺翎点头道:“墨家宣义部整日宣讲,我纵不聪慧如圣人,却也可以比庶民更早听懂。你们宣义部既想要庶民听懂,我又如何能听不懂呢?”
此时规矩还未定下,只是适借用了前世的一些经验,尽可能不让贵族难以接受以避免出现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
所以君子院的权力依旧很大,因为太小他们绝对不会同意,即便此时规矩还未正式立下,但实际上暗中互相通气,基本也算是定下来了。
按照墨家所谓的“选天子”的想法,询政院的令尹是靠庶民院推选出来的。
但是因为担心贵族们联合绞杀反对墨家,所以墨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成为宋国的第一任令尹,而是决定让给贵族。
因为贵族之间本身还有矛盾,司城皇与六卿之间的矛盾,墨家必须利用,而不能这时候站出来让他们双方弥合裂痕一致对付墨家。
相对于势力稍微大一点的令尹和旧贵族,墨家本身也准备选择司城皇一系,由此来增加双方之间的裂痕,让他们的斗争白热化。
“选天子”一说,本来就不是针对全体民众的,本质上还是被贵族垄断的。
普通民众没有这样的名望,也没有足够的能力,至少此时是不可能拥有的。
而唯一可以抗衡的墨家,这时候又绝对不可能出头。
但这个询政院令尹的权责,此时又不能足够大,因为之前的三条盟誓中,宋公还要保证十年之内各贵族的利益和官职。
这一切,都是适想让墨家当搅屎棍的结果:不论谁当了令尹,都得借助民众的力量来压制另一派,从而不得不出让部分他们利益底线之上的利益。
沛县自治这种事,按照即将第一次召开的询政院基本确定的规矩,是需要询政院令尹下令的。
想当询政院令尹,就必须得到民众的推选,而想要得到民众的推选,此时又必须与墨家做交易,因为墨家的宣义部掌控着商丘的舆论:即便墨家没资格也没意愿去当这令尹,却可以不准别人当,直至搅合成一团糟。
皇父钺翎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墨家不能让大尹等人成为询政院令尹,因为他们和你们有仇怨,他们必然反对你们的意愿。
而如果你们墨家可以帮助我们皇父一族上位,我们成为令尹,作为回报,我们绝对支持你们墨家关于沛县的要求。
只是,他却不知道,此时墨家的胃口不仅仅是一个沛县,还有名义上要做贰都的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