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适也郑重道:“我做出这些东西,不是为了让王公贵族来盘剥封地的,而是为了利天下!”
“子墨子言,墨子行义,需尊三表。”
“天下贫则从事乎富之,人民寡则从事乎众之,众而乱则从事乎治之!”
“这三表我并未违反,而且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富、人民众、政而治!我是符合墨家三表之义的!”
“错的是天下如今的制度,农夫禁锢于封地之上,不得离开也不能离开。要解决这个问题,不是说让贵族们都穿草鞋短褐就可以的!你这是治标,而非治本!”
高孙子也厉声道:“你说的对,我从不反对。但是,这些东西也确实让沛县富庶而天下其余地方封地上的农夫受苦!我不反对革新天下的制度,但我希望墨家在过程中也要心怀天下万民!”
“如水而净,不能沾有淤泥。”
适反击道:“子墨子言,利弊需权。能得大利而取小利,是为害!我这是在为天下大利而做,你那样只是为了天下小利。和王公贵族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就得靠打!”
“打,需要钱,需要粮食,需要铜铁。”
“打胜了,才能从根源上解决王公贵族们这些天下的蠹虫!到时候才能够大利天下。”
“今日市贾豚也在这里,你问问他,如今一门炮的铜,需要多少粮食换回来?沛县只靠农业土地,能不能撑得起现在的义师?撑不起,又谈何将来大利天下?”
在场这几人,不是适的嫡系,就是高孙子那一派系的,有些话可以说的明白一些,不需要任何的遮掩。
两人的矛盾不只是奢侈品的问题,还有今后一系列的经济政策。
高孙子这一派的,算不上最极端。
墨家最极端的一派衍生,还有一支严重超脱了时代的、希望“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市贾不二价”的极端小农空想的派别——以劳动衡量每种商品的价值,等同于价格,进行定价不得违背,从而使每个人的劳动都能换回同等的劳动产品,既有交换,又无资本升值,于是天下大治。
虽然阐述的并不明确,但其阶层本能还是给出了一个这样的幻想,并且随着墨家的一些理论的产生愈发完善。
市贾豚最早跟随适接触一些经济上的东西,也掌管着墨家的财务支出,因而是便希望市贾豚能够用很现实的东西,稍微击碎一下高孙子过于理想主义的想法。
市贾豚早就希望让两人不再争吵,见适问,急忙答道:“便以一门六百斤的铜炮来算,不提工匠,只说所用之铜。”
“六百斤铜,可熔小钱三万。以越、齐、三晋的粮价来算,三十钱一石粟米。这一门炮所折合的粟米,就是一千石……”
“楚之县尹,年俸不过万石,单以年俸不算禄田封田,楚国县尹一年也不过能折十门炮的铜。”
“在沛县不曾变革之前,牛耕铁器良种新谷堆肥不出,九口之家,刨除掉自己所吃用,若丰年,扣除租税赋用,所得不过两石。”
“这一门炮,若以之前来算,就折五百户九口之家一年的余粮。近五千人的余粮全部征集,才堪堪一门炮!”
市贾豚所言的,自然是一系列的农业变革之前,劳动生产效率和单位亩产极低的情况下。
像是鲁阳公那样的县公,他的禄田名义上可能也就三五千户,剩余的则属于治下的封田,至于私吞并集的土地当然更多。
这样的数目说出,那是触目惊心的,也是天下农业不够发达的直观体现。
高孙子默然,他也知道很多东西价格昂贵,却没有直观地了解到能够昂贵到这种程度。
但他转而又问:“如今沛地稼穑即已变革,一千石粟米,还是很容易的吧?”
此时的石,是周制的小石,折合粟米大约三十斤,一千石粟米也就不过三万斤。
这放在以前,确实算是一笔巨额的财富,但在如今的沛县,实在算不得什么。三万斤粟米或者小麦,莫说五百户,恐怕一百户的农夫都足以不动筋骨的拿出,折合下以九口而算不过每人三十斤。
以如今两季法种植,辅佐以土豆地瓜之类的食物作为辅粮,三万斤粮食不过是百亩之田的全部产出,高孙子算来似乎便宜的不像话。
市贾豚闻言,接话道:“适之前说过,一农夫一年产四百斤粮食和产八百斤粮食,那不是一倍之差。”
“人要吃三百斤,原本只剩余一百斤可以交换或作赋税。现在产八百斤,那实则余下五百斤,可以交换的数量是五倍。”
“实则不止如此。佐以瓜菜和其余新种,所能交换的更多。”
“但是……越、齐的粮价,不是沛县的粮价啊。这些粮食,是不能够直接换铜的!”
“而且,本地的铜基本都被我们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