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楚槊手抬了抬,不过他方一抬,杜念的笑声却戛然而止,楚槊的手也跟着一顿。只听杜念魔障般一改方才的语气,低喃道:“祭品要有仪式,他们身上都被下了咒,本来该互相残杀作为祭品,却都自杀而亡,害血咒不全,不然你还能到今天?”
楚槊心头颤动,事在人为,那对恋人之间的凄苦与决然,哪怕割裂,却也舍不得对彼此动手,而他们的爱打破了杜念的妄想,也给了楚槊生路。他救了克洛迪雅和艾伦,他们到最后也救了楚槊,兜兜转转,因果不分。
“然后西元圣战爆发,我给当时吸血鬼领头人出了主意,那时候你和路易斯都没看明白,可我知道,对路易斯来说,你比你自己想象中更重要。”说到这儿,杜念半酸不苦拧出一个笑,怎么看怎么悲惨,又丑陋得发寒。
楚槊一直就想问了:“给我下那样的咒,出卖我们,散布对路易斯不利的谣言,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才是最爱路易斯的人。
可惜这话如今说不出口了,杜念只狠狠道:“因为我恨你们。”
对楚槊必然的恨,对路易斯的因爱生恨,已经刻在他骨头里。他的爱求而不得,他的恨无处宣泄,把他扭曲成了一个可怜又可恨的悲剧。
楚槊心想,连个确切的理由也不肯说吗?也罢,反正现在,他也不想听。
楚槊眸子里戾气未散,声音却是平静的,没头没脑突然道:“杜久跟你什么关系?”
杜念正满腔仇恨绝望,血淋淋的撕扯他,突兀被横插一杠,脑子差点没转过弯:“什么?”
“杜久。”
“杜久,哦,杜久……”杜念呢喃了一遍,呵呵一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捡着玩的,我最近还是在他有机会跟你接触时才想起这么个人。”
“不说他了,说点你在意的,我今天敢来,就不想问问我有什么倚仗吗?”
“莱夫?”楚槊替他答了:“我留给你三天,你故意暴露了自己跟莱夫接触,不然我们还没这么快知道他根本没沉眠,他应该是你的合作者,狼人的事儿就解释的通了。让我猜猜,你把暗地里的莱夫翻到了明面上,莱夫大概也到了不得不出来的时候,被你逼的?他是纯血,图什么,你手里的力量?跟你合作追求力量,想必是为了路易斯。”
杜念舔舔唇,楚槊确实聪明,给他点线索,立马串出了齐整的线。
“没错,莱夫要杀死路易斯。现在他已经喝了我的药,可以获得与路易斯匹敌的力量,但那个药水有缺陷,只有我能让他停下来,你要是不想让路易斯有事——”
“就放过你?”
杜念收起了疯魔的做派,只阴测测看着楚槊,低低的笑,像极了沼泽里潜伏的毒物。
楚槊瞧了他一眼,也笑了。跟杜念比起来,他的笑可以说有如沐春风之势,却偏偏吹得杜念浑身一寒,猛然僵住了。
“你是太高看你,还是小瞧路易斯?嗑个药而已,当年他能拖着心头剜血的伤一打三,莱夫又算得了什么?”
楚槊虚虚实实惯了,大尾巴狼装得时常连路易斯也看不透,杜念即便是知道他的脾性,也不敢说他到底说的真话假话,是不是当真一点儿也不担心。
楚槊平静又锐利的眼神刮过来,仿佛已经从杜念身上切下几块肉:“我信他,至于你……”
杜念没想到楚槊这么干脆,毫不动摇,连虚与委蛇也不肯,就明白的道相信路易斯,杜念空白片刻,大怒:“万一他死了怎么办,你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站在同样爱着路易斯的角度,他以己度人,以为楚槊会担心,会游移不定,会投鼠忌器。现在这算什么,他根本就没把路易斯放心上,他果然配不上路易斯的爱!
杜念想吼出来,你不珍惜我来珍惜,可惜他说不出口,风水轮流转,如今是他受血咒所累,满腔的爱意说不出。在这一切的一切下,他似乎全然没想过,是谁设计了楚槊害得路易斯西元圣战重伤,是谁散布心头血的谣言把路易斯推上风头浪尖,又是谁给了莱夫药物,给了他和路易斯拼命的机会。
若这就是他全部的爱,大约也只有他能懂了。
楚槊对他的质问无动于衷,淡淡道:“至于你,我给了你新生,却没能给你灵魂。养不教父之过,今天我再教你点东西,好生受着。”
杜念终于慌张,忙掏出一瓶药水喝下,楚槊也不打断他,由得他喝药。
他轻轻踏出一步,准备身体力行,好好朝这个被他赋予第二次生命的人解释一个理——
什么叫做你爸爸还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