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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箫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好,虽透着一点未习武之人的软绵绵味道,可却有一种独属于女子的清雅秀气之感。
只是上面的内容……
“道主,怎么了,解得不对?”
看沈独神情忽然有些不很对劲,凤箫顿时忐忑了起来,担心是自己哪里出了差错。
可沈独看着竟没说话。
他那两道深藏几分乖戾的长眉微微皱得紧了,像是一片深翠的柳叶在湖面上划出一点细细的波纹,陡然浮现出来的是几许困惑与凝重。
总觉得,这东西似乎不是很对。
武圣娄东望临死之前留下的三卷武学精要都藏于千佛殿中,这是武林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可三卷佛藏到底什么样,无人知晓。
但在沈独的认知中,所谓的“三卷”,怎么说也该记载了武圣毕生所学,有不少吧?
眼下这薄薄的一页绢……
三卷?
沈独从头看到尾,也不过就是三章,且每一章的字数都不很多,起首一句还是“法眼攒眉休借问,观莲池和没弦琴”。
法眼法眼,怎么看这东西怎么像天机禅院佛经里头的词啊。
但这话的意思他却不明白。
又仔细思索这一句偈语后的三小章,一点一点琢磨,才琢磨出些许的门道来。
像是……
某种内功心法?
沈独意识到这一点时,心头已猛地一跳,只将这薄绢捏在手中,转头却对凤箫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没什么差错,放心,你先回去歇着吧,过两天也要收拾随我一道出去。”
“啊,我也可以跟着一起出去吗!”
凤箫刚才是听见沈独跟姚青的对话的,也知道道主这一次是要出远门了,但没想到这一回有自己的份儿,一时兴奋地脸都红了,像是怕沈独反悔一般连忙应了下来。
“多谢道主!那凤箫先下去准备了!”
话说完,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沈独张嘴都还想交代点什么呢,哪里想到她跑这么快?一时只好又看着那被关上的门无奈。
但左右也不是大事,便想回头交代也来得及。
至于眼下……
目光重新落到这一张薄绢上,沈独心思已起,一时顾不得其他,干脆往窗下榻上盘坐下来,将这上头三章内容摊在膝上细看。
足足看了有半个时辰,才摸着点眉目。
武圣留下的武学精要是什么样,没人知道。但若以他看遍天下八成武功秘籍的经验判断。
这一页怎么着也不是特别平庸的功法……
甚而,深奥得让他都有为之心惊之感。
还好,天下的武功秘籍不一定都需要完全理解了再修炼,更多的人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练了,其成就也未必就输给那些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的人。
沈独觉得自己摸着了一点边,便开始尝试。
静心屏息,双掌平摊,缓缓从胸口压至双膝,也将体内运转不停的六合神诀暂时压下,意定神汇,猛一口气吸入肺腑,转入丹田。
这一个刹那,周身经脉的运转,已彻底变幻……
沈独在房内尝试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听见敲门声的时候,他才一下睁开了眼睛。
幽深的黑眸下是一片聚而不散的精光,显得神采奕奕,虽因为他眉目间那一点戾气而更添压抑与压迫,可竟没显出半点修炼了一夜的疲态!
这一门功法,与他原本修炼的六合神诀截然不同。若说六合神诀属阴属险,那这一门功法便是中正平和,颇有阳刚之气。
沈独习武多年,内力深厚。
若换了个新学之辈或许感觉不到个中好处,可沈独这一夜内功练下来是进境神速,只觉体内多了一股雄浑正阳之气,行走于经脉之中,竟使素日为六合神诀阴寒之气所侵袭的经脉都好受了不少。
上天这是终于眷顾了他一回?
要知道,自打熬过了上次不空山那一劫之后,他固然是逃脱了反噬而死的下场,可六合神诀的修炼也彻底迈过了一道重要的坎,即便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修炼,神诀也会自然地趋近于大成之境。
而大成,就是他的死期。
原以为必死,谁想绝境里忽然有抓住了一点微弱的希望?虽然还不知道是不是有用,可眼下的他毕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
沈独的心,忽然就多了那么一分滚烫。
他抬眸看向那扇门,稍稍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只道:“进来。”
敢在这个时辰过来敲门的,也就一个裴无寂。
只是自打上次永嘉关一役后,他已经许久没主动来找过他了。
沈独盘坐在那铺了绒毯的榻上,打量了入内的裴无寂一眼,看清了他薄唇紧抿的线条,还要眼底藏着的寒霜,只问:“有事?”
“你要赴顾昭天下会之约?”
没行礼,也没喊“道主”,裴无寂腰间佩着他送的那一把无伤刀,声音冻得厉害,像是寒冬腊月,几近于质问了。
沈独面无半点波动,两手修长的手指搭在两边膝盖上,轻轻地点了一下,道:“去又如何?”
“去?”
裴无寂真是差点就要气疯了!
“那三卷佛藏就如此重要,值得你冒着被顾昭再次算计的危险舍身去争?!”
裴无寂永远是矛盾的,沈独能看懂他,包括他此时此刻的愤怒和脱口而出的话语。
只是……
这一切都不能改变他的答案:“值得。”
因为就连顾昭都不知道,他愿意答应这一桩几乎等于为他人做嫁衣的交易,为的不仅仅是三卷佛藏,更因为天机禅院里某一个人。
他想过了——
那秃驴不愿意跟他走,他凭什么不能逼他走、抢他走?
他沈独本就是个魔头,行事自该肆无忌惮。秃驴的想法?手无缚鸡之力,他的想法算个屁!
这天下,从不该有他看上了却得不到的东西。
人也一样。
他这一次,就是要上天机禅院,抢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