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这具小小身体中散发的热量,感受着各人投来的各异眼神,突有恍如隔世之感。
“传本官之令,叛将范植,由剐刑改叛斩首,立即执行。其余家属,证据明显者,依律处斩。证据不明者,罚为采石场或石灰厂苦役,刑期十年。另外,所有7岁以下孩童,不究其罪,皆交于他人代为抚养。”
李啸说完,下面的家属中,一些人当场晕了过去,另外一些人,则脸上有明显的轻松之色,却又开始低低哭泣。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最为激动的,竟是范植。
捆得如同一个粽子一般的他,眼泪纵横,膝行至李啸面前,随即把头磕得砰砰作响:“犯将范植,感念大人留得在下血脉,又让在下能引刀成一快,若有来世,当做牛马以报。”
李啸没有看他,他呆怔了一会,什么也没说,随后把宝儿交给吴亮,叮嘱他务必给这孩子找个好人家,便返身出了房间。
黄昏时分,范植与4名家属被依律处斩,全堡军民,皆默然观看。
另外5名家属,则被从堡内迁出,男的安排去采石场,女的安排去石灰厂,开始了他们为期十年的苦役生活。
姜尊的孩子宝儿,被常大利手下一对膝下无子的木匠夫妇收养,与此同时,这对夫妇还收到了二十两银子。
吴亮告诉他们,这银子是李千户所赠,作为孩子日后的抚养费用,但要求他们不得将此事对任何人说。
外表憨厚老实的木匠夫妇,两人脸上皆是惊讶与感慨交织的表情,他们手里小心地捧着孩子,一边连连点头答应。
包括被处斩的叛将范植女儿在内,另外的三名孩子,也分别被工匠与堡内家属收养。
残阳如血,暮色昏黄,李啸独自坐在自已房中,默然向窗外伫望。
默然呆坐的他,忽然感觉莫名的孤独和无可言说的疲累。
自已来到这个明末世界,无名无势,艰难求存,什么主角光环,什么无敌金手指之类,皆没碰到。却在这半年多内,经历了太多的刀光剑影,血肉搏杀,尔虞我诈,算计利用,背叛暗害。尽管自已在表面上依然作出坚强之态,只是有谁知道,看似坚强无惧的自已,内心之中,又有怎样的孤独与寂寥。
只是自已没有任何可以退缩的余地。
这个残酷的明末世界,不是人图我,便需我图人,不为刀殂,便为鱼肉。任何的犹豫与怯懦,都会被冰冷的现实碾成碎末。
自已除了迎头奋进,咬牙向前之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李啸心下暗叹,他轻轻地闭上眼,正欲仰靠在椅子上休息下,却发现自已的肩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双轻若柔荑的手,正在轻巧地帮他揉捏。
李啸一个激灵,忙转身向后看去,见到祖婉儿正向自已淡淡微笑,那不停按捏的双手却没有丝毫停顿。
李啸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重新转过身来,闭上眼,静静地享受她力道极合适的舒适按摩。
“李啸,你做得很对。”
祖婉儿在背后轻声说道。
“哦,是么?”
“嗯,这个世道,已是这般艰难残酷,真的不必让它变得更残酷更没有人性。李啸你能这般仁义处置,我真的很欣赏你。”
祖婉儿的话语柔和,却有一种莫名安定的力量。
李啸轻轻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心头却是一阵苦涩。
我的做法,真的对么?
在后世中,这罪行只及犯者的制度,在明朝这个动不动就株连家族的年代,可能只会让更多的人感觉这是妇人之仁吧。
只不过,为将者,只能靠杀戮来让手下保持忠诚,未免手段太过低级。
也许,我能做的,就是让改变从自已开始。
李啸扭过身,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谢谢你的支持。”
祖婉儿微笑起来,脸上是两个迷人酒窝。李啸呼吸着她身上芳馥的气息,心中的负面情绪,不觉消解了很多。
两人正说着一些私密话儿,忽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两人不觉相视一笑,这个这时敲门的家伙,来得真是大煞风景啊。
“谁?”
“教习先生管毅,求见千户大人。”管毅的公鸭嗓子,在门外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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