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回是心急的人,一见车轮开始服软了,便把冷水往它身上招呼,车轮遇冷忙不迭地狂叫起来,奋力挣扎。
莫回伸手要制止它,双手抱住它的脖子,想要它安静,可车轮有一种强烈被人侵犯的感觉,张口咬上莫回的手臂。
莫回尖叫,连忙松开,车轮嗷嗷地乱叫跑到他的母亲处委屈地求助着。
莫回的手臂流了很多血,他的母亲看也不看莫回一眼,淡淡放下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便带着车轮进了屋。
莫回耷拉着脑袋,全身上下湿了个遍,血不断地从伤口冒出,模样十分狼狈。在他过往的记忆力,莫回总是狼狈的,没干净过几次,不是蓬头垢面,就是灰头土脸,没有同龄女生的干净与妥帖。
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做这些年轻女孩子该做的事,她总是在他的身这忙碌着,希望能获得他的青睐,或是在他的家人面前忙碌着,可是她的吵闹除了带来他们的厌烦之外,没勾起他们任何心灵的柔软。
那一次,他记得她往书房看了一眼,那一眼看了很久,有期待、有祈求、有渴望、有深切的爱恋,但最终还是硬生生地隐去,变成一遍黑白分明的平静。虽然知道她什么不看不到,窗户是由特殊材质制成,可以从里面清晰地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他还是有想找东西遮挡的感觉。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她是个女人,一个需要人疼爱的女人。即使有痴憨的外表,不玲珑的心,她也是个值得有人真心去待的女人。
而一个女人,没有一个男人肯去疼爱她,任凭她用尽了她不精明的脑瓜也想不出一个可以进入男人心里的方法。一个女人,无论美丑,只要有个男人用心疼爱她,她都会有底气去面对这个世界上的人,用无畏的态度。可是他总不给她任何疼爱,反而是用态度扭曲他父母本来的善意。
可是,那样的感动,对一个久居商场的男人,一个从小被她缠得失去耐性的男人而言,就如同大海里一滴纯净水,很快就被同化了,冲不散海水的咸味。
况且还有他父母刻意的抹黑她,他更难得想起这偶然的一幕。
章凌硕自那幅画面中退出,那个痴胖的身形与现在瘦削的莫回重叠。
是同一个人,没错。只是那个傻乎乎的胖女人,不会笑了,不会跑,不会跳,变成了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生命热度的人;以前只要让莫回安静待上一分钟已是奇迹,现在的她却是整日整日可以不出半点声音,躺在摇椅上,静静地晒着太阳。
章凌硕地心里发出钝钝的响声,那是利剑刺进皮肉的闷痛,痛得人几乎欲死。
莫回,被他里里外外都洗湜了一遍,几乎不像同一个人。
他,当她是一个全新的人在交往着;而她自始至终都知道他,她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是报复吗?不会,一个人再怎么变,也不会是超脱大自然的极限,她没有那个智商跟情商。
他知道莫回是为什么会有那几天短暂的轻松,她的笑容浅浅淡淡,就算是握着他的手臂也是松松的,不会用力地握,只要他不刻意握着,她也只是礼貌性地牵着不松开而已。而她,却只有一个简单的要求,合照一张照片,在那条浅浅的溪流里。
原来,她不是要报复,不是要利用,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留一张有他的照片,让她年少的爱情有个圆满。
她的爱情,在溪流萌动,现在也在溪边做个结束。
原来,她一直知道,这里的工程一顺利之后,他就会离开。
原来,她一直不打算绑住他,一直只想走这一程。
原来,他从未了解过她。
心,痛得几乎要四分五裂,可神智却愈加清晰,她要逃开了。
章凌硕眉目惊现一丝狂狷,旋身快步走出亭外,越过刺人的荆棘丛,不理会被这些荆棘划到身上、手臂的哪里,只想立刻飞身跑到莫回的身边,祈求她的原谅。
她这么善良,一定会原谅他的吧。
章凌硕笑笑,步伐愈加快速。
“喂,总裁大人,能不能稍微等一下我,我被荆棘划伤了啊!”张青在荆棘丛里大叫着。这总裁大人眼睛有问题吧,明明从她身边经过,却好像见不到她一样,踩着荆棘丛跟踩平地似的,难道总裁大人跟她家老板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习惯都一样了。
可是她明明跟她家老板在一起了两年,为什么她没有学到踩荆棘丛跟踩平地似的轻快愉快呢?
唉,她觉得非常有必要好好自我检讨一下。
“喂,等等我啊,你走就走,能不能把我的小电车留下啊!”张青瞪眼,看着总裁大人骑着她心爱的小电车离开。
好毒啊,太毒了!
简直毒得万箭穿心!
章凌硕用最快的速度将张青的电动车骑到那家中西合璧的医院门口,弃了车,跑进医院的后楼。跑到莫顺的病房前,他顿了脚步。
开始担心起来,不敢推开病房的门。害怕看到她指责的眼,害怕看到两年前像破布娃娃一样把她扔在手术台上的残忍,害怕看到她腹上两处疤痕,新疤旧痕,那都是他的罪。苦,却完全由她来承担。
章凌硕抹了抹脸,推开而入,小小的病床边围着医生与护士。
“她怎么了?”章凌硕喑哑着嗓子,红着眼问。
“发烧了。”黄老医生甩甩手上的温度计回了一声,眼睛却停留在章凌硕的身上,这个男人她真看走眼了?她叹了口气,摒退了病房人的其他闲杂人等,“你们先出去吧。”
直到病房内只剩下三个人,黄老太太才再次开口,“人总是希望有始有终的,我行医了大半辈子,现在走到终点了,就想亲手划下一个圆满的记号。不小心透露过多病人的秘密,造成了你们的困扰,我向你做出真挚的道歉。”
“您不需要道歉,若不是您,我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我曾经挥霍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这么说,你心里有决定了?”
“是。”
“能告诉我这个多事的老人家吗?”
“纠缠到底,再不放手!”
“我果然没看错人。”黄老医生笑笑,面容一整,说道:“她烧到了四十一度,情况非常严重,需要留院仔细观察。她的伤口也恢复得不太好,该是场硬仗。”
“好。”章凌硕手握紧了,目光触及病床上那白得透明的破布娃娃莫回,迈着有点机械化的脚步,僵硬地坐在床边,黑眸不眨地看着床间的莫回。
看着现在的莫回,回忆里那个痴胖憨傻的身影已经模糊了,只能通过动作、身影辨别出那是莫回。
章凌硕伸手握紧莫回放至在棉被上的手,这双手总是主动握着他的,现在由他握起,放至唇边轻吻了一下,“莫回,对不起,我又伤了你!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以前的莫回身体比他的好太多,现在的她却是这么的容易生病,他不能让这么容易生病的莫回从他手中溜走了。
莫回是个很好的病人,一般烧到四十度的病人,都胡话一堆,她却十分安静,没有半句话,闭上双眼沉睡着。要是不碰她,根本不知道她烧得这么厉害。细密的汗珠不断地从皮肤底层冒出,被一双温柔的双手给擦拭干净。
可是,只要稍不留神,她枕着的枕巾便被汗水打湿了。
“怎么样,老板的烧退了吗?”张青小声地问着,借着清亮的月亮问着身边俊逸的男人。
本来病房是可以开灯的,但是总裁大人说灯光太亮会打扰她家老板的睡眠,关了灯。她想要是有窗帘,总裁大人估计连月光也给挡在窗外,不让月光照进来干扰她家老板。
这总裁大人还挺够意思,自己受伤了还坚持亲自照顾她家老板,连她要打个下手都被严厉地拒绝了。
看不出来一向轻雅冷淡的总裁大人竟然也有这么高调的一面,看来这年头还是她家老板这种内敛的女人比较吸引人,她要不要向她家老板讨讨经啊?
呸!她才不要咧!变成她家老板那讨人厌的冷淡模样,多可怕啊!
她光想就浑身发抖了。
身边的男人仍不停地为她家老板擦汗,手上的毛巾很快就被汗水打湿了,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出病房,端了一盆水进来,里面多了一条毛巾,两条交换着使用。
“总裁大人,老板她怎么会突然生病?”张青轻声问着,她以为这次总裁大人依然不会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温泉般的声音地黑暗里静静散开,优雅如常,“是我没照顾好她。”
声音一如往常,他的心早已被自责填满。
如果他能提前想清楚他们的过去,她一定不会在冷地上这么久,让寒气入体。
他真该死!
但即使他内心里再怎么自责,他依然清隽从容,让别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是啊!这一生,他把他所有的真实性情都交给了病床上的女人,所有好的、坏的性情都只交给她,留给别人的永远是淡然的模样。
他以为不爱她,但他的心早就在年少时期就认准了她,不认准他一向控制得体的脾气怎么会在她的面前随意流露?
是爱吧!对她厌烦到极致,是因为他心里相信这辈子她绝不会离开他,所以放心地将自己所有的压力用怒气、冷淡的方式转嫁给她,就是认定了她不会在他的生活中消失。
很残忍的自我认定。他知道。
但这世界总是布满了虚伪、名利、欺骗,他却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永远不会骗他,用虚伪的态度欺骗他。他很安心,安心对将所有他不喜欢的情绪都给她,让她帮他承受。每每熬夜加了几个昼夜的班,为章氏集团走得更加稳固,站在更高的舞台上,然而他意气风发的回到家里,看她对着花洒水,边说着一天的琐碎,他的心就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至少这个女人是快乐的,简单的,也算是幸福的吧?
这些话,他都从未跟她说过。他心里一直有种优越感,觉得被她爱是很正常的举动,而爱她,是当时的他从未想过的问题。尚未察觉时,便已情根深重。
他的手碰触着她滚烫的肌肤,握紧了手里的毛巾,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打算再放开她了,即使醒来她是恨他,他就让她痛痛快快的恨,恨到她恨不下去,继续爱他为止。一个人走一生太孤单,他不想再一个人走,拉着她一起在岁月的长河中走下去,是最好的方式。
到现在,他还是很爱她,他知道,也不想改了。
“哦。”张青没想到他这么回答了,只应了一声便沉默下来,看着淡淡的月亮投在旁边的男人身上,在他的周身打上一层淡淡的光圈,随着他的动作而跳跃着。
这个男人为什么看起来,不像悲伤,却比悲伤更让她心里压抑。
她明明心情很好,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因为她家老板病了,所以她才心里不舒服。
不舒服到她一直想掉泪的程度。
莫回发烧的第三天,依然没有好转的趋势。
这天 已是深秋天,让白色的病房里,多了几分冷清。黄老太太带着小护士进屋,章凌硕已经倦极睡倒在莫回的病床边,旦一听到声音还是直觉地张开黑眸。
“我来看看她腹部伤口的恢复情况。”黄老太太说明,章凌硕起身掀开莫回身上的棉被,轻手轻脚地掀起她的病号服,只微微露出柔软的小腹,细细的疤痕静静趟在那里。
“嗯,挺好的。等她的高烧降下来,我再帮她摘线。”黄老太太说完,转身离开。
这个病房,她的作用不大,留下来还碍事儿。
章凌硕将目光停留在新添的疤痕,喉咙突然被哽得难受,俯下身轻轻吻了那条疤痕,温热的液体也洒在了莫回白嫩的腹部。
章凌硕没有留意到当泪滴在莫回身上的时候,她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流光,在他未发现之前又合上了眼。
“老板,老板,你怎么还没退烧呢?”
张青探了探莫回的额头,温度依然烫得吓人,手指不自觉地移往她的鼻尖,热烫的气息轻轻吹拂在她的指腹。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烧不退,莫回也没有转醒的迹象,让人心慌不已。
章凌硕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三天,终于在今天下午被她赶回去休息。
她觉得太这总裁大人太奇怪了,才与她家老板相处一段时间,竟然能衍生出这样深刻的情感,是他这个人太感性还是真的是爱情的力量。
而老板对他的态度也值得探究。
张青拧干湿毛巾,心里有个声音让她不要去深想。
病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张青转头是章凌硕,依然俊朗如常,但总觉得他似乎哪里变了,她又无法说出,只是感觉。
“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就好。”章凌硕徐步走进病房,轻声嘱咐张青。
“总裁大人,其实你和老板以前认识是不?”张青问出口,问完她心里一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是。”章凌硕沉默良久,身形不动,像是被张青的问话给镇住了。
“那为什么,你之前不知道,老板也装作不认识你?”
“她变了,我认不出她。”章凌硕咬牙答着。
“哦。”张青愣愣地接受这个答案。
“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好。”黑眸里溢满疼痛,胶在仍昏迷不醒的苍白女人脸上。
“好。”她原本想反抗的,但这病房里,她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个人,总裁大人和她家老板间仿佛是容不下别人入侵的。
张青想想,端了水盆出去,离开前顺道帮总裁大人端盆新干净的水放在床头,也算是帮他们一点点小小的忙。
章凌硕看着莫回细细的五官,直到现在他才仔细看过她的脸,小小的脸几乎没有他的手掌一般大,白白的,不见半分健康的颜色,细碎的发丝顺着耳边往下垂,衬着细细白白的耳朵,瘦削的手臂总是在不小心探出棉被之外,又乖乖地放在身体的两侧。
这个睡姿是她的常有睡姿,她习惯侧躺着,把自己绻缩成一个圆圆的虾球,手臂抱着双腿,小脸深深地埋进膝中,让人只能看见她瘦削异常的背,隔着宽大的病号服,能看见她漂亮的蝴蝶骨,瘦骨嶙峋。
这个睡姿是防备心极强的睡姿,自我保护意味很浓的睡姿。连在梦里她都这么小心翼翼吗?害怕再受伤害。
他给的伤害,早该把世上最坚强的人给折磨疯,她居然每次都一声不吭地承受下来。
前一天跟她说娶她,一个晚上后又突然改变主意,再次将她一个人丢在冰冷的医院里,他简直罪大恶极。
“莫回,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稍稍减缓给你带来的伤害,我们才能回到小村落里那时的时光。这一次,我不逃避,让你把对我所有的恨都尽情的释放出来,好不好?”
现在的他,几乎要忘了他们中途时光的相处,只记得小村落里的光阴和这段时日里的她。小村落里,她单纯,有些木讷,但过得很快乐,有爷爷真心的待她。
他的爷爷待她很好,好到连他这个正牌的孙子都要吃味。
她的存在,算不算是爷爷的小玩伴。说小玩伴有些过,其实她和爷爷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爷爷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她很少答话,最多只发出“嗯嗯”的应答声,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睁着黑白分明的眼静静地看着爷爷。
爷爷很喜欢教她木雕,而她也闷不吭声地学习。
几个假期里,他在屋里看书,她就和爷爷在阳光底下,一老一小坐着一高一矮的小木凳,模样认真不已地学习着。圆圆的小脸,泛着淡淡的苹果红,凌乱的发被爷爷耐心地梳理好,服服帖帖地披在肩上。
她的衣服也被洗得很干净,他记得爷爷有跟她说过,女孩儿要保持干净的衣服,不能脏兮兮,没想到从此便再也没见过她脏兮兮的模样,还能隔着老远都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的皂角香味。
其实,她并不笨,是不?
她只是反应差了一点,只要有人肯慢慢地教她,她总是能一点一滴学好的。就像她的木雕,八九岁的光景,就能雕得有模有样,让爷爷的技术有人可继承。
爷爷病重的时候,他的身上没有别人,他在忙着出国留学,父母忙着生意场上的事,他们一家人没人知道爷爷的病情。
从头到尾只有莫回一个人陪在爷爷身旁,伴他度过人生中最后的时光。
直到莫回带着爷爷的骨灰,从遥远的小村落一路奔波来到他的别墅前,他们一家人才知道爷爷已故的消息。
莫回参与了他们家很多的事情,尤其在生死大事上。
如果没有莫回,爷爷的晚年生活不会如此愉快惬意;没有莫回,他的母亲也许在患上重病之后,就是永无休止的疼痛,而不会像现在过得恣意。
他在这些人生大事上,始终是欠着她的。
“莫回,莫回。赶紧醒来吧,你只要肯醒,以后我章凌硕的人生全交到你手上,任你欺凌,好不好?”章凌硕双手握住莫回冰凉的小手,放到唇边无限轻柔地亲吻着。
“莫回,你很恨我吧!既然恨就好起来,明目张胆的恨,我就站在你面前让你恨个彻底。你没有那七窍玲珑心,你学不会别的女孩儿家那样百变花样折磨人,就连现在你折磨的还是你自己,让自己心疼,折腾自己的身体。医生说你早就不想活了,才放任身体毁成现在这模样。以前是我不知道,也不觉得我爱你。现在我爱你,你恨我,也算是浓烈的爱恨。我们就这么爱着、恨着过完这辈子,来生只有爱没有恨,好不好?”大掌徐徐抚过她汗湿的额,喃喃低语,俊眸片刻不离床上闭上沉睡的莫回。
莫回的烧在第四天奇迹般地退下,只是她一张眼,所有的人都被她眼里的神采给震了一下。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神采,不冰冷,不热情,仅剩无限的空洞。
她是个无限配合的病人,再苦的药,她没有任何异意的吃下,再麻烦的检查,她也不会皱下眉头,只是乖乖地跟去。
章凌硕一直跟在她身边,她也不排斥,他给她喂粥,她也乖乖地吃下,没有特别的举动。
莫回醒来后又在医院住了三天,黄老医生再三保证她的身体无大碍,章凌硕才为她办理了退院手续,开着车接她回她的家。
抱她上车时,她像个无神的洋娃娃,软软地趴在他的怀里。
章凌硕紧紧抱着她,直直地站立在路边,面对着人来人往的人,哭得像个孩子。头埋进她换好的纯棉长袖衣衫,眼泪均数渗进她的怀里。
莫回,她终究还是把自己逼进了一个小角落,那就小角落里只有她一个人。
两年前,他伤她很深,但她心里依然有他;现在,他再次毁了她心里最后的角落,让那个角落成了无人居住的空白。
“总裁大人……”张青提着行李,从医院走出,看见这一幕,她迟疑了下,还是叫了一声。
“……上车吧。”章凌硕把脸埋进莫回的颈间,过了半晌才抬头应了一句。
张青跑上前帮他打开车门,章凌硕轻手轻脚将莫回放进副驾驶座位置。
车像离弦的箭飞驰而去,章凌硕是一个只要想把事情做好,就一定能做得很出色的人,就像他的车技,在前几天还是初学者,现在已经开得很灵活自如。
章凌硕开着车,转头看了看身侧的莫回,她的头发被窗外入侵的凉风吹得纷飞。
“关窗。她会冷。”章凌硕看着后视镜里的张青。
“哦,好。”张青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连忙关起窗,不让凉风再侵蚀她家老板的身体。
车子穿越过小镇,穿过两旁都是树木的的小通道后渐渐停下来。章凌硕抱起莫回下车,莫回反应一直冷冷淡淡。直到章凌硕抱她穿过小花园,步上木质的楼梯,她才有了些许的挣扎。
“怎么了?不希望我进去吗?”章凌硕停下步子,轻声问。
莫回不答话。
“总裁大人怎么停下了?”张青提着东西跟上。
“莫回她不希望我上去。”章凌硕用着哄孩子的语气对莫回说着,“我不进去,让张青扶你进去好吗?”
莫回依然不答话。
“是不是老板一个人害怕,所以不想回后楼,这后楼只有一个房间。要不先住前楼,等她身体好一些再回后楼住。”张青想了想,做出决定。
“莫回,你说呢?”
莫回闭上眼,不答话。
章凌硕迟疑了片刻,抱着莫回走出小花园,回了自己的房间。
嘎,总裁大人也太直接了吧。
孤男寡女不太合适哇!
但她很聪明地自动消音,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章凌硕将莫回放置在自己的床上,今天的莫回穿的是白色的亚麻长衣和素色长裤,是张青回后楼收拾出来的,平时就瘦瘦小小的人,穿上长衣长裤更显纤细了。此时躺在他浅蓝色的床被里,显得十分脆弱,苍白的小脸更显白晳,细细的发布满枕巾,配上瘦削的身形,构成了一幅令人心疼的画面。
“先睡一下,等会饭好了,我再叫醒你。”章凌硕轻轻拍了拍莫回的脸,柔声说着。
莫回依言闭眼,僵硬的身子也开始慢慢放松。
章凌硕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张青也随后离开。
“你说,老板怎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模样,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张青双手插腰,圆圆的眼狠狠瞪着走在前面的男人。
章凌硕脚下未停,下楼,进了厨房。
“你为什么不说话?老板之前虽然话不多,但不至于像现在谁也不理,这段日子你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张青不满被忽视,跟着进厨房。
这个男人已经捥起袖子,动作俐落的洗锅,淘米,开火,熬起了小米粥。
随后他又挑出鲜肉,先切成丝,再剁成肉沫,盛盘放入少许的酱油、米酒腌制肉沫,并把盘子放置在稍远的一侧,伸手在篮子里取出紫色的茄子,简单而认真的冲洗之后,几刀下去就切成了薄片,紫白两色相间,还未煮,就先让人食指大动。
看着章凌硕专注的模样,张青住口了。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愿向他人解释的过去,现在的章凌硕怕跟她家老板一样都无心他人吧。她的老板现在将自己埋进沉默的世界,而章凌硕虽然与平日没有什么两样,但他的眼神似乎落寞了很多。
“让一下。”沉稳的嗓音在张青的头顶响起,张青傻傻地抬头。
章凌硕已经端着菜和小米粥停在厨房门口,是给她的吗?
张青傻笑着,准备伸手接过。
“你挡了我的路。”章凌硕移开餐盘,淡淡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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