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城下。
营寨连绵三十里路,中原流贼半数皆在此地,军营中闯王高迎祥焦虑不安。他围攻此地已有八日,杀尽了周边的居民,抢掠财物粮草,但一直未能破城。大军要想南下,要么破滁州,要么破寿州,寿州人口众多,城高墙厚,是快不好啃的骨头,所以他才选择攻滁州。
但没想到滁州城虽小,三面环山一面是水宽十丈波涛汹涌的滁水,大军兵力攻城时无法展开,兼有城内军民合力守御,一直没能如愿。
“闯王,是不是再换一批士卒!”高杰看城墙下爬攻的士卒疲态尽显。
“不换!”高迎祥怒气冲冲,“攻城,日夜不停,三日内必要破城!”他来来回回在方寸之地走了七八个来回,确认似的发问:“卢象升在凤阳城,是吧?”
“是,闯王!”高杰也能察觉到闯王的心神不定。
“这里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凤阳了,半个月内卢阎王必会追击到此,若不能尽快南下,大军将被困死在此地!”
卢阎王是流贼给卢象升起的别名,好像是从老回回的部众中先喊出来的。那还是四五年前,卢象升还在京畿南三府担任兵备道期间,陕西流贼进入山西后四处流窜,老回回部进犯大名府,正好碰见卢象升才练就的天雄军,被杀的落荒而逃。流贼被官军杀败不稀奇,但谁也不愿意碰见卢象升,若被他击败不死也会掉层皮。其他部官军追击一段抢掠些财物也就松手了,卢象升会追的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雪天路滑,没那么快!”高杰的话给高迎祥一点安慰。
“那也要加紧攻城,我纵横中原数载,难道还被这小小的滁州城挡住去路吗?”
高杰领命而去。破城又能如何?到了长江边也找不到战船,南下后就能摆脱卢阎王的追击吗?他对大军的前途十分悲观。
一连三日,攻城战况一日比一日惨烈。流贼往日在各地烧杀抢掠名声恶劣,滁州城百姓都能想象道破城时的惨状,有乡绅捐钱领头坚守,万众一心,高迎祥无可奈何。
闯王流贼四处窜动,以骑兵为主,每野战时官军不能抵挡,即使战败官军也追不上,但在攻城的时就黔驴技穷了。滁州城墙上火炮整日不停,每一轰击下,火光四射,铜钱般大小的石子铅子迸射而出,沾上了就是一个个血洞,攻打近十日后,大军士气低落。
午后,高迎祥正在大发雷霆,指着城头赌咒发誓,说:“待我破城后必将屠尽此城!”
突然有骑兵飞驰入营,骑士在中军大帐外飞身下马,快步奔入,见到高迎祥跪地惶急禀告:“闯王,大事不好了!”
“发生何事,不要惊慌!”
“卢阎王的兵马来了!”流贼中人当真是说起卢阎王色变。
高迎祥腾腾往后退了半步,身躯摇晃,缓过神来问:“卢阎王在何地?”
“就在四十里外!”
“胡说!”高迎祥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张开的嘴离斥候的脸只有半尺远,脸部扭曲。
斥候被吓傻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时,营外匆匆奔走来三四匹战马,高杰翻身下马冲入营帐,脸色慌张说:“卢阎王来了!”
“真的来了!”高迎祥将快窒息的斥候下,斥候被吓的瘫倒在地面。
“多批斥候发现了卢阎王的人马,约有一万多骑兵!”
“一万多人也敢偷袭我三十万大军!”高迎祥狂躁的挥舞手臂,连日攻城不克的情绪全爆发出来,似乎在隐藏内心的恐惧。十几年间,从陕西闯荡到南直隶,攻城无数杀人如麻,为何这一刻心中如此不安?
“迎敌!”
三万精锐骑兵披挂整齐走出营帐,高迎祥全身笼罩在盔甲之内,只有一双眼睛发出慑人的光芒,这是他积蓄十年打造的强军,皆仿关宁骑兵有铁甲护身,战马多数是来自草原的良马。击败卢象升的兵马能让他获取足够的缓冲的时间,先期潜伏往无为州的盗贼正在收集战船,只要入了江南,天下半数的财富将成为他霸业的基石。
滁水汹涌而流,迎面两山相夹的官道中,一支骑兵缓缓而来,硕大的“卢”字迎风招摆,那面旗帜就是对流贼的威慑。
“看见了吗?那就是荼毒中原的闯王高迎祥!”卢象升指向隔河相望的营帐。
“这么多人!”罗岱脸色微变。“流贼人众,蠢笨如猪!”卢象升一脸轻蔑,问:“祖总兵,敢为我破敌吗?”“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