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夺的童年如果还能看书,应该不算太恶劣?
“跟你不一样。”江予夺说。
“怎么?”程恪问。
“我看书要挨打的。”江予夺说。
程恪沉默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江予夺就一直看着电视不再出声,甚至一眼都没往程恪这边看过。
程恪也被迫在这种无话可说的状态里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完了军旅生涯。
广告过后又开始下一个向祖国汇报的节目,江予夺打了个呵欠,程恪像是被传染了,也跟着呵欠了一个。
“困了。”江予夺揉了揉眼睛。
“洗澡吗?”程恪问,“我给你拿毛巾。”
江予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程恪感觉自己这话问得似乎有点儿不合适,仿佛是他嫌江予夺脏,得洗了澡才能上床睡觉似的,于是又补了一句:“不想洗的话也没事儿。”
但补完这句好像更明显了。
好在江予夺并没有什么感觉:“洗吧,洗了睡觉舒服。”
程恪给他找了套自己的睡衣,拿了条新的内裤,还有新毛巾和牙刷。
“真齐全,”江予夺接过去感叹了一句,“我那儿就不行,所有东西都只有一件。”
“我买了一堆。”程恪笑笑。
不知道江予夺带着手上的伤要怎么洗澡,反正洗了挺长时间的,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程恪坐在沙发上差不多已经睡着了。
“我以为你要洗到明天了。”程恪站了起来。
“我站那儿冲水的时候,”江予夺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不小心睡着了。”
程恪愣了愣:“你是马啊?站着都能睡着?”
“嗯,”江予夺点点头,“如果站一天一夜中间不睡会儿怎么撑得住。”
程恪没听懂他这句话,想再问问的时候,江予夺已经进了卧室,往床上一躺就不动了。
倒是很自觉,让睡床就睡床,都不带假意推辞一下的。
程恪进了浴室,打开喷头冲着水的时候,他用手撑着墙,试了一下能不能站着睡。
但是没有成功。
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奇技能,又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练就的。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程恪往卧室那边看了一眼,江予夺没有关门,能看到他还是刚才的姿势躺在床上,被子都没盖。
程恪进了卧室,抱了床被子出来,在沙发上躺下了。
他挺困了,闭眼儿就能睡着的那种困,所以哪怕是关了灯闭上眼睛立马就浮现出蓝色衣服的女鬼,他也没恐惧几秒就睡过去了。
不过这种快速入睡的后果大概就是这些没来得及细细惊吓的内容,全都会出现在梦里。
而且会因为这是个梦而变成格外真实,全方位全角度,真实的影音效果。
最后程恪被活活吓醒的时候都还能听到自己呼哧呼哧在喘,不知道的得以为他干了点儿什么。
外面天有些透亮了,程恪摸过手机看了一眼,六点了。
一个噩梦做了一晚上?
喘得都有些口渴了。
他坐了起来,拿过茶几上的杯子去了厨房,接了杯水灌下去之后舒服多了。
回到客厅的时候他往卧室里扫了一眼,猛地愣住了。
床上没有人。
“老三?”他压着声音叫了一声,“江予夺?你起床了?”
没有人回答。
走了?
程恪往卧室走了过去,在阳台?
他走进卧室,掀开了窗帘,透过落地窗能看到阳台上也没有人。
“我靠?”他有些茫然,准备回客厅给江予夺打个电话。
刚一转身,他突然看到了在衣柜和墙角之间有个人。
这个惊吓让他往后退了两步才停下,心跳得都能听得见了。
好在他马上反应过来,那是江予夺。
“你怎么在这儿?”程恪问,“吓我一跳。”
江予夺没说话,但是慢慢抬起了头。
屋里没有开门,程恪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有些不对劲,让他想起之前套被罩,江予夺把他掀翻在地时的眼神。
“你醒了吗?”程恪又问了一句,往床头那边走,这屋两个灯开关,一个在门边,一个在床头。
江予夺还是没说话。
这个状态让程恪心里有些不踏实,紧走两步想快些过去把灯打开。
但经过江予夺身边时,江予夺突然站了起来。
程恪下意识抬起胳膊的动作架住了江予夺往他脸上抡过来的一拳,他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但没有骂出声,因为江予夺紧跟着又是一拳。
这一拳对着他的肚子。
程恪的胳膊迅速往下,压着江予夺的手腕往旁边一带,这一拳擦着他的腰过去了。
“江予夺!”程恪吼了一声,他只能庆幸自己已经醒来了几分钟,要不这一拳他肯定躲不开。
江予夺没有停顿,直接扑了上来,把他按倒在了床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砸了上来。
因为肩膀被按着没法移动,胳膊也没来得及抬上来,他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这一拳很重,砸得他眼前都有些星光灿烂。
江予夺出手的力度让他心里一阵惊恐,比山村老尸要惊恐一万倍,因为这一拳他能清楚地感觉得到,江予夺是认真的。
江予夺在全力以赴地,揍他。
“江予夺!你他妈!”程恪提高了声音又吼了一嗓子,双臂从身体中间穿过,狠狠地把江予夺的胳膊往两边拨开,“梦游吗!”
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了。
梦游。
否则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江予夺会突然这样。
失去胳膊支撑的江予夺摔在了他身上,他正要把江予夺掀下去的时候,肩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这疼痛让他连喊都喊不出声了。
江予夺一口咬在了他肩上,接着对着他肋骨下方又是一拳。
这一瞬间程恪脑子里只冒出了一个念头。
江予夺的精神,绝对有问题。
他咬了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抓住了江予夺的手腕,狠狠地一拧。
这一拧他用了全力,正常人会疼得立马顺着劲翻过身。
但江予夺似乎没有感觉,另一只手又按到了他肩上没有松劲。
程恪感觉下一秒,他这只手就会移到自己脖子上,于是横下心抓着他的手继续往后拧了过去。
一秒钟之后,程恪听到了咔的一声响。
江予夺失去平衡,倒了下来,他趁机猛地翻过身,膝盖狠狠往江予夺肚子上顶了一下。
但床垫太软,他支撑身体的腿晃了一下。
这一瞬间如果江予夺反击,他会立刻被踹下床摔到地上,以江予夺的武力值,这一幕如果发生,他基本就没有胜算了。
阿弥陀佛。
程恪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脑子里想的不是对策而是这么一句没屁用的话。
但他没有被摔下床,江予夺已经抬起的手突然定在了空中,接着就狠狠砸在了床垫上。
程恪也顾不上细想,一把扯起床单,猛地扳着江予夺的身体,把他连人带床单滚了个360度,江予夺被卷在了床单里。
这种姿势,江予夺用不上劲。
“你清醒了没有!”程恪膝盖顶在他肚子上,手卡着他的脖子。
江予夺看着他,外面透进的光亮,让他终于看清了江予夺的脸。
不知道之前江予夺是什么样的表情,但现在,江予夺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悲伤。
“江予夺!”程恪又喊了一声。
江予夺没出声,闭上了眼睛。
如果之前他是在发疯,那么现在,程恪能感觉得出来,他应该是清醒了。
“你手腕可能脱臼了,”程恪说,“不要乱动。”
江予夺闭着眼睛,不说话也没动。
程恪小心地松开他,下了床。
盯着一动不动的江予夺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打开了灯。
江予夺眼角有一小条湿润的反光。
程恪盯着他,走到床头,拿起了他的手机:“我叫陈庆过来。”
江予夺还是沉默。
程恪找出陈庆的号码,拨了过去。
“三哥?”陈庆很快接了电话。
“我程恪,”程恪看着江予夺,“你现在马上到我家来,江予夺他……”
“他怎么了?”陈庆马上问,“晕了?”
“不是,”程恪不知道该怎么说,江予夺还躺在那儿,万一哪句话没说对……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说法,“我跟他打了一架。”
“是他打你了吧?”陈庆问。
程恪愣了愣。
“他认错人了……他已经好几年没这么认错人了的,”陈庆声音里透着担心,“我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