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边的那些人会开始怎么议论你?”
丁佳的眸子里闪着恶劣而又兴味盎然的光亮,她打量着赵珊瞬间慌乱起来的表情,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你害怕了。”
“你在害怕什么?流言蜚语吗?没关系,就像你说的,你的家人和朋友一定会相信你的为人,你还有嘴,你还可以解释。你甚至还可以去法院起诉我——只要你肯面对警察一遍遍的盘问,帮着他们找出我胁迫你拍果照的证据,我肯定会被判刑的。
你有那么多种方法可以维护自己清誉。只不过是些果照而已,你在害怕什么?”
赵珊看着清清楚楚地同自己说着如何自证清白的方法的丁佳,这会儿是真的害怕了。
辩解?起诉?如果事情发生了,那些有什么用!只要她的果照被大范围的传开了,大家还会在乎她是不是因为被胁迫才导致的后果吗?
——他们在乎的只是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可以闲聊的话题罢了!
而且就算她的朋友们不至于以恶意揣测她,但是那又怎么样?他们再想起她,她也只会成为被大家所怜悯的可怜虫,她会一辈子活在这些果照的阴影下!
“不……不……求你……”
赵珊看着丁佳,眼角沁出泪来,她艰难地从嗓子眼断断续续地往外吐着字:“我会被……毁了……不行……”
丁佳笑了笑:“不会的,你要相信,一个人实际上能承受的磨难要比自己想象的多的多的多,人啊,其实可以很坚强的。”
赵珊拼命地摇着头,眼泪流得更凶:“不是我……说你坏话的,他们……他们都这么说……我不是……”
“是啊,所有人都这么说。你们都是无辜的,你们只是应和着传播者随口说了一句无意的话而已……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对不对?”丁佳把掐着赵珊脖子都手缓缓松开,然后她的手上却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把沾染了些许血迹的银色手术刀,她望着她,唇边泛起了森冷的诡异笑容,“是你们所有人一起杀死了我,我要你们所有人都来替我陪葬!”
一百多公里外的温泉度假村,原本正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的叶长生却突然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纯黑色的眸子像是闪烁过什么一般,瞧起来竟有几分奇异。
他没有开灯,只是缓缓地坐起了身,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再走过里头的那个和风套间,伸手推开了外面那个推拉门走到了那个院子里去了。
夜色已经极深了,空中飘着的雾气将天上的月色都模糊了起来,叶长生仰着头望着天空,眼底的阴阳鱼便开始游动了起来。
身后又是一阵脚步声,贺九重将外套轻轻披在了叶长生的身上,低声淡淡道:“穿着浴衣就敢出来,你也不冷吗?”
叶长生回过头冲他笑了笑:“不是有你在吗,我偶尔疏忽一点也没关系。”
贺九重被他的狡辩辩得没什么脾气,站了一会儿便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叶长生没说话,只是突然伸出了手。
于漫天雾气之中,一朵极小的紫黑色花朵突然从天而降,然而就在它落到叶长生手掌的那一瞬间,那朵小花却又像是落入水面的雪花一般迅速地便就消融了。
贺九重的视线掠过叶长生的手心,微微扬了扬眉头问道:“这是什么?”
叶长生把手收回来,叹了一口气:“恶语花的幻象。”
贺九重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你不是说你这次来是度假,已经准备不管闲事了吗。”
叶长生眨了眨眼,立刻试图谈判道:“我明明讲的是,我这次一定不主动去招惹麻烦……但是这恶语花都已经飘到这儿来了,这可算是它主动招惹的我!”
贺九重好整以暇地望他:“那好端端的,为什么这个恶语花别的地方不去,偏偏就落到这里来了?”
叶长生:“……”
贺九重:“嗯?”
叶长生:“诶嘿。”
贺九重:“‘诶嘿’?”
叶长生摸摸鼻尖:“之前在和那对小情侣在机场分别的时候,我稍稍地在女孩身上使了一个小小的法术。”
贺九重闻言,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看样子你在机场的那两个小小的劝告他们是并没有放到心上去。”
叶长生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吗。原先我见着那个女孩的时候,这花只是半开,也不知道他们究竟遇到什么了,才一晚上,能让恶语花的幻象飘到这里来,大约那个女孩自己都已经沦为行走的恶语花播种者了。”
贺九重望着他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叶长生又抬头看了看雾蒙蒙的天,好一会儿,笑了一下:“算了,毕竟这花已经开了,我们在着急也没用了。先睡觉去吧,明天下午再跟田导游的车过去看看。”
贺九重似乎觉得这不像是叶长生的行事作风,略带了些兴味地瞧着他,问道:“你也不怕耽搁一天,就横生枝节?”
叶长生觉得自己无辜极了:“但是是他们自己不听我的劝告,导致的恶果难道还得我这个好心的陌生人来承担吗?亲爱的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贺九重视线在叶长生脸上掠过一圈,发现他是真的不打算现在出手,微微笑了:“老实说吧,你到底心里盘算着什么?”
叶长生冲他笑了一下,转过身子又往屋子里头走了去:“没什么,只是觉得,既然那些恶语都已经在她的血肉里开花了,那些曾经亲自为她所种下恶语种子的人,总也该给个机会给他们,让他们看看这花美丽的样子吧?”
他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显得有些意味深长的沉重:“雪崩的时候,总是没有任何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不是吗。”
贺九重站在屋外想是在思考着这句话,随后勾着唇微不可察地笑了笑,随即也进了屋子去。
*
宾馆里,丁佳用手术刀在赵珊的胸前化开了一个十字形状的伤口,除了最初留了些许的血外,很快,紫黑色的花争先恐后地从她的身体里长了出来,将她的伤口遮盖的严严实实。
赵珊的嘴被塞进了毛巾,她的惨叫声已经完全被堵住了,只有那眼底的惊恐毫不遮掩地将她此时的所有想法都展现了出来。
“害怕么?”
丁佳笑嘻嘻地望着她。
赵珊的眼泪“漱漱”地滚落,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你看我这记性,竟然都忘记还堵着你的嘴了。”丁佳伸手在堵着她嘴的毛巾上捻了捻,“我帮你把它拿下来,但是你如果再大喊大叫,我可能就会失去我所有的耐心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赵珊这个时候不敢做任何反应。
应该是伤口的地方诡异地开出了大片的花,那花呈现紫黑色,散发着一种腐臭的味道。
虽然她没有感觉到伤口的地方本来应该产生的疼痛,但是比这更可怕的,是她感觉到了自己所有的血液正在往花的方向迅速的流淌。
或者换句话说,这种古怪而又恶心的花正扎根在她的身体里,拼命吸食索取着她身体的血液!
她甚至能看到那些花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长大:最开始的时候不过米粒大小,这会儿再看,竟然已经有鸽蛋般大了。
丁佳看着赵珊没有反对,便愉快地将她认定是默认了,伸手拿下她嘴里塞着的毛巾,就看着那头哆嗦几下,嘴巴张张合合地,极微弱地吐出两个字来:“怪物。”
那头听到她的声音,一双眼睛微微眯着,乐不可支:“怪物?哈哈哈,我是怪物?”
她的手猛地从赵珊的身上拔下一朵花,那花的根部一直紧紧地扎在她的血肉里,被这样硬生生地拔出来,就带出了一块血肉。
赵珊痛苦地哀叫一声,但是紧接着,她胸口前缺的那一块地方立即又有新的花朵填充了起来,明明被撕扯开这样一个狰狞的伤口,但是她身上却连一滴血都流不出来。
“我如果是怪物,那你又是什么?”丁佳将那朵花放在手里把玩着,一双眼阴冷冷地看着床上的赵珊,“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算是一个人吗?”
说着,又凑近了她道:“或者说,你们早就不是人了。你们这些杀人犯。”
赵珊被这尖锐的指责刺得耳膜发疼,她惊慌地摇头否认:“不,我不是……我不是……是大家都那么说所以我才相信的……不关我的事……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丁佳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放过我吧,求求你……初中那群人就在附近,一开始说你坏话的就是他们,我只是随口应和了几句啊,真的!”
她哭叫着:“我真的只是随口应了他们几句,你也知道的,当时全校都在讲你坏话,我如果不跟着讲……我如果帮你说话,他们也会觉得我是个像你那样的女人的。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你去找他们算账,放过我吧。”
丁佳笑了笑,她怜悯而又鄙夷地看着赵珊哭得将眼妆晕成一大片的脸,然后没有作声,只是蓦然抬了手,用手术刀划开了自己的身体。
大片大片的花朵从她的伤口上喷涌而出,迅速地将赵珊整个儿地包裹住了。
那边先是传来了尖叫声,但是不多会儿,那尖叫声又渐渐微弱了下去,最终又全部消失不见。
丁佳站在床边,冷眼地看着赵珊被花吸收完所有的血液变成了一具干尸,脸上这才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像是哭泣又像是快意的扭曲的笑容来。
“我放过了你,又有谁来放过我呢?”她一抬手,那些色泽变得无比鲜亮的花又钻进了她的身体,原本被刀子切开的伤口部分全部又愈合了。
她从赵珊的包里翻出她的手机。然后用她的手指将手机解了锁。
虽然是深夜里,微信群里的消息还是没有断,她点开群,看着上面一个个滚动着的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头像,脸上带着刻毒而又冰冷的笑,嘴里喃喃着:“下一个……下一个是谁呢?”
而与此同时,隔壁市的KTV里,一群穿着时尚的年轻人们包下了KTV所有的包厢,正带着一身酒气拿着麦克风在各个包厢里面群魔乱舞。
有妆容精致的女孩子坐到潇洒地承包了这次校友会所有费用的男孩子身边去,笑意甜美:“吴大少继承了家业过后果然出手阔绰啊,就今儿一晚请这么多校友飞来T省聚会,得花了百八十万了吧。”
被称作是“吴大少”的男孩子微微勾起唇笑了笑,神色里有掩饰的很好的自得:“大家都是忙人,平时日理万机的,今天肯参加我组织的这个校友会,就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这点小钱算什么?”
所有人便就都笑开了,纷纷举杯起哄感谢吴大少的慷慨。
“不过说起来,还是有点遗憾的。”有人道,“初中的同学有些现在还在外面留学,没办法赶上这次的校友会。”
吴大少笑着道:“不过我们二班的倒是基本上都来齐了,就算有几个本来手头上有事的,听着我要办聚会,也是推了事情赶过来,实在是很够意思了。”
坐在她身边的女声听到这个话就笑开了:“二班也不是全部来齐了,吴大少你看看,有个人不就没来么?”
众人相互看一眼,几乎是立即心领神会。
当年有关于丁佳的传说,他们这个包厢里头所有人都是添砖加瓦的中坚力量。虽然这会儿成年了,回头想想可能当时的话的确只是以讹传讹,不过无所谓了,贵族中学里面的日子太过于无聊,总要有个人来做这些有钱的少爷小姐们日常消遣的对象吧?
其他背后有人撑腰的人他们不敢多嘴,但是拿着奖学金才能读得起他们学校的丁佳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因为她高挑漂亮,成绩极度优秀,为人又有些清高傲气,平时看上去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所以刚一入学,她就几乎是被学校大半的男孩子追捧成了心中的女神。
但是人的劣根性就在于,人们热衷于造神,更热衷于将神亲手拉下神坛推向地狱。
所以,当第一个心怀叵测的造谣声没有被有效制止后,所有在一盘观望着的不明真相的人,却都开始自愿自主地加入这场“毁神”的盛宴。
“沉默的螺旋”效应下,相信她的人因为发声太过于弱小而最终选择了沉默,谣言的二次制造、传播着却渐渐成为了主流的声音。
没有人再去听谣言中心的那个人微不足道的呐喊,他们不关心真相,他们只想知道那个明明一直跟他们这些富二代不同,却从入学以来就格外受全校人偏爱的那个贫民,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无法用那副高岭之花的高高在上的样子面对他们了?
这场所有人都或多或少都参与了的盛宴里,丁佳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主角。
有人倒是还记得吴大少当年拼命追求丁佳,和后来翻脸不认人,带着全班孤立她的事情,开了瓶酒给他空了的酒杯里添了点儿,随口就问道:“大少现在还记恨着丁佳呢?”
吴大少倒是豁达的很,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都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记恨她干什么。”又坦白地承认道,“想想我当初也幼稚的很,那会儿孤立她其实也就是觉得她甩了我的脸子让我下不来台就是了。算算看她反倒是应该记恨我呢哈哈哈。”
他这一笑,大家便都想到当初的自己,忍不住集体笑了起来。
“是了,我们当初真是太幼稚了。哎,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大家都长大了,不就是当时随口说了一句话吗,她当时听听,气一气也就算了,总不可能还记恨到现在吧?又不是小孩子了。”
有人轻描淡写地道:“下次聚会也把她叫上吧,要是她真的还记着,咱们就给她道个歉呗。多大点儿事。”
众人嬉笑一番,将这个话题掀过了。正闹着商量明天准备继续去哪开派对狂欢,有人无聊地打开微信群,却看见没有参加这次聚会的赵珊不知怎么地拉了个人进了群里来。
那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微信的小号,朋友圈里空白一片。
她的头像也不是当下年轻女孩子喜欢的自拍或者可爱的表情包,而是一朵紫黑色的花。
那花并不如何惊艳,只是普通的花朵而已。但是不知怎么的,仔细盯着看得久了,却有一种隐约的晕眩感。
然后,群里突然“叮”地一声,竟然是那个顶着黑色花朵头像的人在微信群里发了一句话。
“我来找你们了。”
点开那朵花的头像,只见资料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
——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