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儿也不知道为什么, 总感觉眼前的这个男子好像认识她,她好像也对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一时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而男子则是如同入了梦魇般一步步, 直直的朝着乙儿走了过来。
一深一浅的脚印踩在雪地里, 乙儿的心也随之跳得快了起来, 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胸口跳动的心, 她怎么变得这么奇怪了?
再一抬头男子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温柔的搭在了她的脑袋上, 激烈跳动的心, 好像一瞬间就平缓了下来。
等到真的触碰到她的小脑袋,男子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梦境, 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一双漂亮的凤眼一亮,眼底满是喜悦,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乙儿?真的是你, 我还以为是在做梦,裕恒兄说你去了浙南老家,这南辕北辙的两地相差甚远, 你怎么会在这太原呢?”
乙儿奇怪的微微仰着头,想要去看他的表情, 奈何男子过于高了些, 她才刚到他的肩膀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一张白玉般的小脸被冻得有些僵, 带着鼻音的稚嫩声音却格外的悦耳,“你,是谁?”
男子脸上的表情瞬间的僵住了,眉峰一蹙,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你不认得我了?”
男子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有何不同,模样较三年前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五官张开了更精致漂亮了,也越来越像那个人了。等到两人的视线触碰到,他才发现了哪里不同,她的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竟毫无光彩,小脸也有些僵持着,他的乙儿应该是开朗爱笑的,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乙儿摇了摇脑袋,虽然感觉他很熟悉,可还是不记得这是谁,但看到他露出难过的神情,乙儿竟然也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抽。
在男子的注视下,缓缓的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摔倒了,不记得了。”
停顿了一会,乙儿又咧开了嘴角,露出了一个迄今为止最大幅度的表情,一个称得上灿烂的笑容,“不过,我喜欢你。”
男子愣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有些凝重了起来,可一听到乙儿的喜欢两个字,淡然的神情刹那间消失,犹如冰雪融化一般露出了一个春风般的笑容,温暖的手掌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叫顾洵,现在记得了吗?还有,喜欢两个字可不能胡乱说的。”不管记不记得,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乙儿红润的小嘴上下一搭,轻轻的在嘴边默念了好几遍这两个字,顾洵……可真好听,是她听过除了自己的名字最好听的了,她一定不会忘记了。
“不是乱说,那你,认得乙儿?”
“认得,我与你家有些渊源,与你父亲兄弟相称,你该叫我一声叔父。”
这一次顾洵半蹲下了身体,两人的四目相对,乙儿看到了他眼里的关怀和温暖,下意识的喊了出来,“叔父?”
“对,乙儿可真乖。”顾洵的语气全然是把她当做了小孩子,就像以往已经有过的很多次一样,光是这个口吻就让人感觉到他的疼爱。
但乙儿听着却觉得很高兴,自从她清醒之后,每个人对她不是怜悯就是轻蔑,等知道她的本事之后更多的就是惧怕,就连孙佳玉也变得小心翼翼的,还从来没人这样的表扬过她。
乙儿的一双大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满足的露出了一个笑脸,她好喜欢这个叔父。
一大一下两人就这么露天的站在院子里,缓缓而落下的雪花就洒落在他们的肩上,却没人觉得冷,一个是重逢的喜悦,另一个则是得到称赞的满足。
直到小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捧场景,把两人一块带回了屋内。
他是越来越搞不懂他家大人了!
平日里见到陌生姑娘别说是同她们说话了,就是多看一眼都是恩赐,现在居然会变着花的去哄一个小丫头,还用这么老旧的方式去搭话,没想到还真让他成了!
这还是他那个不沾女色,谪仙一般的顾帝师吗?
“叔父,我的家人,在哪?”
一直面带笑容的顾洵,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微变,而乙儿直愣愣的看着他,一直在等他口中的那个答案。
顾洵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什么那个人会突然告诉他,西南会有灾祸还一定要他来才行,原来都是算好了在这等着他呢,只是乙儿的失忆也是他算好了的吗?
和姜家人打交道就是这点烦人,人家都把你的路给死死的算准了,只等你一步步的走进去。
忍不住自嘲的一笑,却让一直看着他的乙儿皱了皱眉头,她最近的表情也是越来越多了,刚醒来那会总是僵持着一张脸,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丰富变化。
顾洵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拿出了一个橙黄色的荷包,小心的打开了抽绳,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铜钱。
铜钱放在手心,递到了她的眼下。
“乙儿认得这个吗?”
乙儿的眼睛原本直愣愣的看着顾洵,突然就被眼前的铜钱所吸引了,眼睛一亮,眼珠子灵活的滚动了几下。
铜钱和一般的铜钱一般大小,只是一面刻着一个浅浅的阴字,另一面刻着阳字,而且铜钱的两面一圈还分别刻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小字。
“认得,是命钱。”乙儿的眼睛从看到这小小的铜钱起,就一下都没有离开过它的视线,她好像有一种感觉,这个东西原本就是属于她的。
“不对,应该说这是你的命钱。”顾洵温暖宽大的手掌轻轻的握起乙儿的小手,摊开她白嫩的手掌,将铜钱放在了她的手心。
乙儿的全身都有一种战栗感,是了,这是她的命钱,她怎么会忘记了呢。
手掌突得圈紧,一脸兴奋的看着顾洵,“叔父,乙儿喜欢。”
“现在,你有什么不懂的不知道的事,不如自己算一算。而其他事情,你既然都已经忘了,那就说明还不到时候,以后你自然就会想起来了。”
算一算?乙儿的注意力已经全在这一枚小小的铜钱上了,哪里还会记得刚刚自己问了什么。
可是努力的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要算什么,她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想要算的东西啊,对于她来说未知的才是最有意思的。
苦恼的摇了摇脑袋,“乙儿想不出,没有要算的。”
顾洵的眼里满是怜惜,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会让他的乙儿摔成这个样子,记忆全失不说,身体好像也没有痊愈,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没关系,乙儿想不到让叔父帮你想,那不如就替这小童儿算上一算。童儿过来,你说她是仙童,那你就问问仙童你想知道的事。”
小童儿原本在看新鲜,突然被点着名字,一脸跃跃欲试的站在了案桌前,“好啊,我想知道的东西可多了,什么都能问吗?”
乙儿马上又高兴了起来,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小童,一瞬间好像变了一个人,正襟危坐眼睛直直的盯着小童的眼睛,嘴里慢条斯理的说着算卜的规矩。
“命钱可卜吉凶,命盘可定五行,我族规矩,一不测寿缘,二不问天命,三不改命格。三年之内的运势吉凶皆可断,卦已起,你想问卜些什么?”
小童原本也是揣着看热闹的心思,却在乙儿的声音里慢慢的坐直了身体,全身心都紧绷了起来,乙儿的话一个字都不曾拉下。
心里想要知道的事,不自觉的就从嘴边滑了出去,“我想问姑娘,明日是凶是吉?”
小童的话音刚落,乙儿的铜钱就从手中向上轻轻一抛,又落回到了她的掌心,再摊开却是阴面朝上。
“乙未年乙酉月己酉日,子时起,申时归,大凶。”
原本还只是在一旁看着的顾洵也皱了皱眉,明日竟是大凶啊。
“明日,不可出门。”
随着乙儿的声音落下,小童才仿若清醒了过来,猛地摇了摇脑袋,什么东西嘛,莫名其妙就说他大凶,会相信就有鬼了!
他才不信这些呢,小童忍不住的安慰自己,这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还这么小就跟他家大人似的,一副神神道道的模样,别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乙儿算完之后一脸期待的看着顾洵,顾洵露出了一个略显夸张的表情,”乙儿可真厉害,明日我定会拘着这小童儿,不让他到处乱跑。“
乙儿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眼角嘴角都弯弯的,像是一弯月牙,可爱极了。
“既然你我已经相认,那等叔父这边的事处理好,就带你一同回京,好吗?”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顾洵才想起来,乙儿之前定是辗转来到孙府的,一定受了不少苦,既然他们已经相见,就没有再让她受委屈的道理。
乙儿很喜欢这个叔父,一双大眼睛睁的亮亮的,点了点小脑袋,“好,喜欢叔父。”
“我的乖乙儿,叔父不是同你说过吗,这两个字可不能胡乱说的。既然如此,从今日起就与叔父同住,明日我让孙勤和派几个丫鬟过来照顾你。”
乙儿愣了一下,她虽然很喜欢和叔父一起,她也想和叔父一同入京,可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她现在还不能离开孙府的。
顾洵看着乙儿摇了摇脑袋,好奇的笑着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让乙儿为难的事情。”
“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顾洵马上就有些生气了,做事情?乙儿可是他们兄弟的掌上明珠,日日疼爱还来不及,还有人敢让她做事情?简直是反了!
“你是谁,他们是谁,他们竟然还让你做事?真是笑话,孙勤和他刚惹下这么大的祸患,还治家不严,我看他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乙儿能明显的感觉到顾洵生气了,虽然她不知道叔父为什么要生气,但她不希望他不高兴。
小手轻轻的放在了顾洵的手背上,“乙儿很好,玉娘救了我,乙儿要报恩。”
顾洵刚刚因为发怒而紧皱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他真是气糊涂了,在乙儿的面前怎么能在这么凶呢,又重新露出了笑脸,放低了声音轻柔的说话。
“看来孙勤和生了个好女儿,报恩是好事,那让叔父帮乙儿好嘛?”
乙儿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人能帮得了她,只有她自己可以完成这些事情,“我可以的,玉娘担心我。”
顾洵拗不过她,以前她没失忆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那一切都听你的,要是乙儿有什么需要叔父帮忙的地方,就记得要来告诉叔父。”
乙儿终于点了点脑袋,果然是很喜欢叔父了。
两人把条件谈拢之后,乙儿就要顺着原路走回去,顾洵不放心,让小童一路送着她回去。
等到看着乙儿走后,才返回屋内,磨墨写信,这件事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乙儿为什么会在太原,并且还失忆了,还有他说的解决这场祸患,到底是怎么个解决法,一切的一切,都要寻个答案才行。
*
“你瞧瞧你,你可是妹夫正经求过七品诰命的夫人,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说出去不得让那些妇人笑掉大牙。”
柳家舅太太姓也,柳品尧走了之后没多久,孙佳玉就因为要看管家中事务,被叶氏左一句乖乖女右一句真能干给支走了,只是没想到孙佳沅看到叶氏照顾柳氏,也跟着孙佳玉一块出去了。
柳氏等到孙佳玉一走,就被红莲扶着靠坐在床上,此时正在不停的流眼泪。
其实她也没有受太大的伤,最主要是受了惊吓,李大夫开了药,第二天就醒了过来,只是面对什么都不懂的女儿,和一直没来看过她的丈夫,她是有苦也没地方说。
在柳氏醒来的这些时间里,她已经想明白了,一定是孙佳玉联合身边的那个傻子使了什么手段要害她,不然怎么可能单单就烧她的屋子,别人的屋子都无事的。
不管怎么样,这一口气她是怎么都咽不下去的,尤其是她最贴心的红棉自从那日之后就吓得痴傻了。
醒来之后只会火火火的乱叫,她没有法子,只能把红棉送到乡下静养,身边换了红莲,红莲虽然也跟着她时间不短,但总不如红棉贴心。
更为让她生气的是,现在府里人人都在传,说是她做了亏心事,所以才会引来雷公暴怒,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也让柳氏好好的体验了一把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她怎么能甘心呢,看着孙佳玉现在当着家,拿走了属于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就连沅娘,居然也跟着这个贱人的身后,她要赶快的好起来,才能让这些贱人知道,这孙府到底是谁当家做主。
可孙勤和根本就不来看她,她就算是有法子也没地方施,实在是想不到办法了,才想到了叶氏。这个叶氏仗着家族撑腰,从来都看不起她,若不是走投无路她是死都不会找叶氏的!
“嫂嫂莫要再说这般的气话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她们是合起伙来准备要置我于死地啊。我是死了也无碍,可一想到我可怜的沅娘,只能撑着一口气等到嫂嫂来救我。”
叶氏的一张圆脸满是嫌弃,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沅娘我看你倒是不用担心,她跟着孙佳玉倒是很高兴,连你倒在病榻上也无暇分心。”
这话说的让柳氏很是难堪,孙佳沅还是孩子心性,本就贪玩未开窍,身边的丫鬟又不机灵,还是个有奶就是娘的脾气,竟然看到自己生病就跟着孙佳玉身前去卖乖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当年若不是为了得到孙勤和的喜爱,又何苦要施苦肉计,搞得身子虚,到现在也未能怀上第二个孩子,孙佳沅就是她的命根子。
只可恶,这孙勤和夜夜床上是表妹表妹永不变心,这还不到她容颜不在的时候呢,就已经嫌弃的不来她屋里看她一眼了。
天下间的男子,都这般的薄情寡义。
不然她又何苦落到,在病榻上,还要为了自己和女儿的后半辈子所谋划呢。
柳氏心里一狠,“沅娘还小,受人蒙骗也是有的,可嫂嫂别忘了,我大哥现在的官位是怎么来的,若是我真的有一日在这孙府说不上话了,可难保大哥的官位不受到影响。”
叶氏果然眉头一皱,柳氏算是说到了她的痛处了,她的儿子是骄傲,可这丈夫却是不争气的很,整日就是游手好闲,在孙勤和手上混了个小官当着。
已经因为办事不上心,被孙勤和说了好几次了,若不是因为有柳氏兜着,怕是早就丢了这饭碗了!
而且二郎马上就要上京参加会试了,若是这个时候得罪了孙勤和,他横叉一手,她的儿还如何上京,这可不行!
她还做着二郎三元及第,给她挣个诰命回来的美梦呢!
叶氏总算是想起了,她今天可不是来落井下石的,就是为了来想办法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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