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气,钱多人美。官家太太们、商人夫人们都喜欢和她结交。
阿霓也觉得自己在上海很快活,她每天生活轻松惬意,没有烦恼。不用伺候公婆、照顾小姑、小叔,应付一切生活琐碎。和过去相比,现在的生活就是天堂。
渣打银行约翰逊行长的小夫人常常邀请阿霓去她的公寓做客。这位小夫人能说会道,是一位出名的小能人。小夫人姓黄,又喜欢黄色,终日打扮得珠光宝气。最迷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市面上只要有任何时髦的东西,她的家里立马就会有。
今天,她做东道,邀请嘉禾和阿霓一起来品蟹。
黄夫人的私厨是法国人,做出来的蟹和国内的风味大有不同。厨师是先把蟹蒸好,剔出膏肉,放在蟹盖,再铺上一层厚厚的芝士。然后放入烤箱烤熟了吃。这样做出来的蟹,不仅保留了蟹的原味,又免除了自己剥蟹。最得女士钟情,每次来都要大快朵颐。
阿霓也喜欢芝士的浓郁香醇,只是为着自己身孕,不敢多吃寒凉的虾蟹。
嘉禾看她爱吃有不敢多吃的样子,笑着在她耳边说道:“今年不行,到了明年,请这位大厨来我们家里,让你天天吃个饱。”
阿霓笑起来,红霞满面。在座的太太们都笑起来,黄夫人笑得最厉害,“肖先生和肖夫人还真是恩爱啊!”
“是的。”嘉禾笑着拉过阿霓放在桌面上的素指。阿霓心中一荡,说不出什么滋味。笑容渐渐变得敏感而僵硬。
她和嘉禾的关系越来越迷离,在上海嘉禾不是嘉禾,是肖劲锋。所有人都亲切地称呼他为“肖先生”。没有人关心他的过去,也不在乎他的过去。他们看见嘉禾对阿霓温柔体贴就误认为他们是一对夫妻。
许多事情不需要解释,也无法解释。阿霓感觉自己像身陷在一个漩涡,被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旋转进去。
许多时候,她又会情不自禁沦陷在嘉禾的温柔之中。他那么爱她,全身心的爱。叫她怎能不感动?不沦陷?不丢盔弃甲投入他的怀抱?
如果能闭着眼睛和嘉禾走下去,也是可以的。
嘉禾对她的感情毋庸置疑,和他在上海隐姓埋名。大不了走到国外去,谁又能管得了了?
但是,嘉禾或许忘了自己的身份,可她不能。她记得清清楚楚,肖劲锋是上官嘉禾,蔡思晴是他的未婚妻。而她只是他的大嫂!想到,松岛还有那么多双期许的眼睛,那么多热爱着她的人,她就狠不下这条心。
“这里有些闷,我出去走走。”她找了个借口,顺势把手从嘉禾的掌心中抽出来。
她走到餐厅外,迫切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阿霓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又傻又蠢的坏事,她为什么要来上海呢?明知道在这里会遇到嘉禾。她是傻吗?明知道他们关系已经夹缠不清。还要来把水搅得更浑!
她捂着脸,不停在心里咒骂自己。
蠢、笨、傻、愚不可及……
“肖太太、肖太太——”
“啊?”阿霓如梦初醒,呆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黄夫人叫的“肖太太”是自己。
黄夫人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看上去脸色很不好。要不要请医生过来看一看?”
“不、不。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黄夫人微笑地看着她,十分关怀地说道:“那我陪一陪你。”
上官嘉禾现在是上海糖的能人,没有谁不巴望着与他结交。
阿霓对黄夫人的好意心知肚明,两人在宽阔的豪宅中随意地散步。
约翰逊先生是个中国迷,豪宅里摆满搜罗来的许多古董。墙壁上挂着写意的山水画和大福字。两样东西,一动一静,一红一淡,配在一起不伦不类。
阿霓顺着走廊一路看过去,欣赏墙壁上的画作。突然,她的眼睛被一幅逗趣的卡通画吸引了目光。
“这是……”她指着颜色绚丽的卡通画,上面绘制的是卡通化的约翰逊和黄夫人。他们头大身子肖,手拉着手,笑得夸张而欢快。
黄夫人走过来,笑着说道:“肖太太不知道吗?这是上海现在最流行的卡通画。荑一位叫严一赫的月份牌画家首先创作出来的。许多情侣和夫妻都去找画。”说着,黄夫人把画丛墙壁上摘下来,指着自己笑道:“看,和我像吧?”
阿霓点头笑道:“有趣,真是有趣。黄夫人能把她的地址告诉我吗?我也想去凑个热闹。”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难的?”
两人正在谈话间,忽闻楼下一阵喧哗。阿霓侧过身子,看见约翰逊先生丛餐厅里走出来。他站在门口,和一位穿军装的客人正在谈论着什么。他很激动,那位军人也很激动。
阿霓呆呆地看着,感觉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上官博彦宛如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视线,他在抬头之间,阿霓猛然转过身去。她的手指抠在木质扶手上,指甲深深陷入木头缝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