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了。”院长说完,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院方的搪塞无耻至极!
萍海简直是要愤怒。秋冉则是震惊。
这是宜鸢小姐吗?
上官家最美丽、娇艳的海棠花,现在变成枯萎的野草。
“宜、宜鸢小姐……"秋冉取下帽子,露出脸来。
她走近两步,让宜鸢更清楚看到她的脸。
上官宜鸢盯着秋冉看了半天,枯瘦的手指着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笑声。
她认出了秋冉。
瘦弱的上官宜鸢慢慢从床上爬起来,不断向秋冉逼近,直到脚踝上的铁链限制她的步伐。
她用力扯着,使劲拉拽,挥舞手臂向秋冉嘶吼:“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年少时,秋冉曾无比恨过羞辱过她的上官宜鸢。现在看她惨状,忍不住滴下泪来。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秋冉拿出宜鸢的旧衣捧到她的面前,“上官宜鸢,你自由了。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听到这句话后,宜鸢停止疯狂的动作。她看看秋冉的泪痕再看看她手里的衣服。那是她曾经最喜欢的旧衣,蓝褂黑裙白袜。是在松岛念女校时候的衣服。嫁到平京去时,她没有带走。恐怕是因为觉得结婚坟墓,不忍心把最美好的时代一齐抛弃和埋葬。
宜鸢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衣服,手指在柔软泛黄的布料上摩擦。她看了许久许久,眼泪成串掉在上面。她把衣服贴在脸上,拼命地嗅着,好像从上面能闻到旧时光的味道。良久良久后,她蹲下身子撕心裂肺地哭道:“啊——啊——"
悲伤的哭声一直传得很远。只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才明白自由是一件比所有的财富和智慧都加在一起都要宝贵的东西。
护理员打来热水,解开脚镣。萍海和秋冉侍候上官宜鸢洗澡,换好衣服,梳理头发。
宜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呆呆地问她们:“父亲还好吗?”
萍海迟疑一会,哽咽地说道:“老帅死了。”
“怎么死的?”
“我们和奉州打起来,王靖荛反水,老帅和清逸、清炫坐的汽车中了埋伏,被……”
萍海说不下去他们的死状,被炸弹炸得四分五裂,全尸都收不到。
宜鸢呆呆的,两只眼睛空空洞洞。像不会哭的娃娃一样,说道:“我哥嘉禾呢?”
萍海擦了擦眼泪,继续为她梳着头发,说道:“嘉禾少爷不知道去了哪里。松奉战争之后,我们就没有他的音讯。”
宜鸢喃喃说道:“我们和奉州打战,宜家姐姐怎么办啊?”
萍海哭泣着说道:“不知道。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她的孩子呢?”
“也不知道。”
战争面前,死亡面前,儿女情长真不算什么。
说完这几句话后,宜鸢陷入长久的沉默。在没有问过其他事,也没问过其他人。
小车载着萍海、秋冉和宜鸢离开疗养院,一口气跑出十余里路后。车停在一个三岔路口。另有一辆小车正在等待。
出乎意料,宜鸢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非常配合地下车,坐上那辆正在等候她的小车上。
车动前,她默默凝视着秋冉好一会,沙哑地说:“还记得宜室和宜画说过的话吗?你很像我……”她的声音粗地像瓦砾在沙石上摩擦。“我曾因为这句话起过许多心思,是你想不到的许多心思。这些心思害了我、也害了他。”
秋冉不解她话里的“他”是哪个他,沉默的等着她说后面的话。
等待许久都没有下文。
说道这里,宜鸢好像不愿再说什么。抬头看了看湛蓝明亮的天空,把身体蜷缩到车椅里。
车走了,抛下她的身份,带走她的自由。
风扬起沙,秋冉静静地站在旷野。
“走吧。”萍海在旁,拍了拍她的肩膀。“从此往后,你就真的是上官宜鸢了。”
“萍姨,你说上官宜鸢是不是发现了我要做什么?”实在是她最后的话太奇怪。
“不管她发现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宜鸢小姐是聪明人,也是太聪明的缘故才落得这步田地。所以有时候人既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通透,什么都看懂了,人生也就什么意思都没有了。还是蠢蠢笨笨的好。”
“萍姨,你是说我吗?”
萍海为秋冉难得的幽默逗笑,这笑是苦中作乐的短暂微笑。
望着尘土飞扬的小车,秋冉伤感地说道:“说不定,我的将来还不如她……”
古往今来,欺人者能有几个得好下场?宜鸢在疗养院囚困两年,算是偿还。
宜鸢尚有人来接,未来谁又来接她呢?
她会不会一辈子被人囚困,不得善终?
“宜鸢小姐,这里风大,我们该回去了。”
秋冉垂下眉来,手指捏紧她手里的帽子。
是的,从此往后,世间再无顾秋冉!
她扯开头巾,把它扔在旷野的大风中。黑色的头发在身后怒放。
“萍姨,我们走。”
“好的,宜鸢小姐。”
登车的一刻,她回头如宜鸢一样凝望明媚的蓝天。
自由是值得让人一生奉献和追求的东西,她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