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贞今天一天都很焦躁。
昨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他欢欢喜喜地给姑姑做了她爱吃的黑芝麻汤圆,姑姑吃得喜欢,他也分外开心。可是大皇子府的那位却偏要捞一碗。他又没有准备他的份儿!
捞走一碗他专门给姑姑做的汤圆,他已经十分不开心了,还让他亲自给他送过去,晚上还要住在那儿。简直让他不能忍!
不能忍也得忍,他答应了姑姑要好好做人,他忍下了。
可是住在大皇子府,早上回来就没赶上姑姑晨练,没能跟姑姑习武。他懊恼又气愤,把这笔账都算在了大皇子府那边,心心念念地等着下午的文字课。
可姑姑竟然没来!这还是头一次,姑姑人没来,也没让人带信给他。他心神不定地到处问人,可谁都不知道姑姑到底来不来。
文字课的时间过了,姑姑没来。
他的心里越来越不安,却只能焦躁地期盼着晚课。
天色渐渐黑沉,他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等在书案前,可是……晚课的时间也到了,姑姑还是没来。
他目光呆滞地瞪着面前的灯烛,心里恐慌地想:姑姑是不是把他给忘了?
另一边,百里芸打发了采蓝去告诉屠贞,今日她有事,让他自己温习功课,扭头面对拓跋猎,自己心里先虚上了。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拓跋猎就那么瞧着她一脸心虚、欲言又止的样子,刚刚的快意已经荡然逝去,此刻俊面渐沉。
自从早上偷偷潜入这里看到她不安入睡,再到见她哭闹、搞明白她这一年多不见自己的原因、之后去找百里祖父求亲打架、最后回到这里放纵自己享受小姑娘的照顾,其实,他的心里至今还有些梦一般的不踏实。
一年多想见这小东西的折磨,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冲过去抓住这小东西质问一番:到底为什么忽然留下那么一句话,便对自己避而不见?可他没有。
是为什么呢?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太清楚。
但是,十二岁那年入军营之前,父亲劝他把溪桑送回郡守府时说的那番话,其实他一直不曾忘记。
溪桑不是他的童养媳,她有娘家、有身份,她是是郡守李家的表小姐,是百里家的将门千金。
当年母亲办那场盛大的家宴,打量着给兄弟三人选亲的时候,他尚没有半点多余的心思,数次提及将来大不了他便娶了他家小狼,也不过是一份纯而又纯的理所当然。
十四岁的少年牵着六岁的小包子,能有什么不单纯的心思呢?
但一年多以后,已经十六七岁的他骤然接到她不再来的消息,那份恼怒过后,却莫名泛上一层说不出的难受。
那份难受,仿佛成了一头被狼群抛弃的孤狼,可又不全是。但那份孤单,是一样的。明明自己敞开了所有心怀,怎么就突然被独独抛下,伸出双臂只有一场空。
那种堵着气就是不肯去找她的别扭生气,后来想来,其实又和当年面对不见自己的祖父时,何其相像。
因为太在意,因为太委屈,所以硬生生把所有情绪都反压进了心里,留给外人看的,只有比平日更甚的冷漠阴戾。
最终事情弄清楚了,重新又把小狼捞进了怀里,他根本不必过脑子,要娶她的决定瞬间就可以做出。他不想去思索他们一个个所说的那些什么两人的感情是不是男女之情的思量,他们怎么看待他和溪桑的感情,与他何干?
他自己知道,他是要娶她做一生一世的母狼,这就够了。
年幼时,他说以后他娶她,是不许任何人把她带走。母亲选亲时,他说至少十年八年都不要,是不屑任何人插足自己身边。今日,他在她和她的父亲和祖父面前求娶她,只为让她的心里放着他。只放着他。
他得从一开始就占据她的依赖、喜欢,让她再也离不开他,永远永远,放他在心底。
最怕的,就是在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发生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变数。
搂着她小身子的手臂暗自收紧,男子的声音平静中带着说不出的危险:“于果,是谁?”
百里芸心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如何张口。
如果问她的是其他人,她可以简单地解释,于果不过是一个她前些日子捡回家的小乞丐,因为聪明乖巧,便收在身边做个丫鬟。
如果问她的是祖父或者父母亲,也许她咬咬牙,干脆将屠贞的真实身份和盘托出。毕竟这也是迟早的事。这么大的干系,她不可能始终一个人瞒着全家人,让家人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便遭遇了她惹来的麻烦。如今不说,只不过是存着暂时还可隐瞒,真要有事自己一个人豁出去,家人不知不罪,能减轻几分罪责的考虑。
可是问她的是她猎哥哥。世上最了解她,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猎哥哥。
她要瞒他吗?可是前世因果,这让她怎么说?即使说了,那些诡异得让谁听来都不是真的的事,他会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