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无敌之人
“天下无敌!”密室之中的尔朱天佑忍不住惊呼而出。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小子能够抵受得了你那些药物的冲击呢?”尔朱天佑的话只让蔡风的心头发毛,此刻他才明白田新球居然要将他炼制成毒人。
“若是连这小子都无法承受那份药力的话,天下间恐怕没有几人有这个本事了。这小子体内的纯阳真气刚好可淡化那至阴至寒的药性,也不知这小子从小练的是什么内功,他的每一寸肌肤的扩张力与吸收力也比平常人强上数十倍,做我的毒人再适合不过了,而且我的药物分量在那几个小子的身上已经试验得差不多了,在掌握配药方面不会再出现差错,只要这小子成为我们的毒人,我想,就是蔡伤恐怕也不会占上什么便宜!而这毒人更有一个蔡伤根本无法比拟的能力,便是他拥有比常人快上百倍恢复创伤的能力,甚至内腑支离破碎,他仍能顽强地活上数年,他的生命力会是人的思想无法想象的,只要这小子成了我们的毒人,就是老妖妇与韦睿联手,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田新球冷酷而又充满自信地道。
蔡风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他不怕死,但是若是要将他变成一具没有自主能力的杀人工具,却让他的心不能不产生恐惧感。
“咦?这小子醒了?”尔朱天佑察觉到蔡风呼吸的变化,沉声道。
蔡风知道再也无法装扮下去了,索性便睁开眼睛,打量了田新球与尔朱天佑一眼,却发现尔朱天佑竟是一个秃头。不过仍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虚弱地问道:“这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
尔朱天佑与田新球对望了一眼,田新球淡然地笑道:“你竟然比我估计的时间还要早醒一盏茶的工夫,果然体质大非常人所能比!”
“是你们救了我?”蔡风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挣扎了一下道。
“不错,是我捡回了你的性命,否则,恐怕你已成了阎王爷的驸马了,你这么俊!”田新球笑道。
蔡风心头暗恨,却故作骇然地问道:“我怎么动不了啦?”
“哦,你伤得太重,休息几天便会没事的。”金蛊神魔田新球声音故作柔和地道。
蔡风知道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好闭口不语,心中却暗思该如何脱身。
“你就安心地休养吧,我待会儿会叫人送药给你的。”金蛊神魔向尔朱天佑打了一个眼色,却要退下。
蔡风突然想起游四诸人仍在大柳塔,而凌能丽呢?飞龙寨的兄弟又怎样了呢?不由得急问道:“我那帮兄弟怎么样了?大柳塔情况如何呢?”
金蛊神魔神色不变,将声音放得极为温和地道:“待你伤好了之后自然会知道的。现在,你最主要的是怎样养好伤,明白吗?”
蔡风知道再问,也只能得到假消息,不如多争取一些时间疗好伤势,伺机逃出去,便微微点了点头。
金蛊神魔似乎极为满意地行了出去。
唯有蔡风在静静地品味着这种无奈而要命的寂静。
凌能丽的神情无比的落寞,就像是萧瑟的秋叶,似乎早已将灵魂送入了另外一个不可测的世界之中。
五台老人陪着她静静地坐着,不言不动,在两人之间的木桌之上,放着一碗熬得浓黑的药汁,但似乎早已冰凉。
在一旁更有人送来的饭菜,但却早已不是热的了,没有人动过一筷子,静静地放在那里,两天加上两个夜晚!
凌能丽没有吃,五台老人也没有吃,这一老一少似乎有某种默契,都静静地坐着不吃不睡。
凌能丽的目光似乎不是投向这个世界,但她仍然感觉到五台老人的存在,她自然明白这两天来所发生的事情,更为这古怪的老头那种纯朴、善良的关爱所感动,不由得幽幽一叹,语意中充满伤感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这又是何苦呢?”五台老人只是重复着凌能丽的话,不多讲一个字。
凌能丽缓缓地仰首望着屋顶,眼角悠然地涌下两行晶莹的泪珠,痛苦地道:“是我亲手杀死了他,我居然会亲手杀死他!”
五台老人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温和而伤感地道:“那不是你的错,因为你中了毒,你完全不能自主,凶手应该是金蛊神魔田新球!你这般折磨自己,公子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仍不会瞑目的。”
“不,是我杀了他!要不是我多心去试探他,他又怎会被金蛊神魔所乘,这全怪我!你就让我以死赎罪吧,又何必管我呢?”凌能丽悲切地哭道。
“是你闯的祸,你就应该想办法补偿,杀死公子的人不只你一个,至少仍有金蛊神魔,公子是因为你而死,他的仇便只有你去报!你难道想推开罪责,要我家公子在九泉之下看着真正的仇人逍遥自在吗?”五台老人语气一转道。
凌能丽止住哭声,目光之中射出了深沉的仇恨,却有些茫然地道:“蔡风他爹不是武林第一人吗?难道他便不为儿子报仇了吗?再说我又怎能杀得了金蛊神魔?”
“姑娘有所不知,我家老爷这几十年诚心向佛,早已抛却了人间的嗔痴之念,不想再开杀戒,你难道在害了我家公子之后,又要让我家老爷他双手再重新沾上血腥吗?”五台老人极为平静地道。
凌能丽的目光再一次变得迷茫,突然道:“我想回家!”
“你要回家?”五台老人一惊问道。
“不错,我要回家先看看我爹!”凌能丽神情有些疲惫地道。
五台老人的神色为之一黯,道:“可你得先将这一碗‘潜心回梦散’的解药喝掉呀!”
凌能丽咬了咬牙,端起那碗已是冰凉的解药,毫不犹豫地一口灌入喉中。
五台老人微微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道:“我去叫人送些饭菜吧,你我都两天两夜未进粒米了,我都已饿得两眼发光了!”
凌能丽却又陷入了一种落寞之中。
“师弟,师兄敬你一杯,祝你功至业成!”黄海神色间露出一丝落寞的孤独,朗声道。
万俟丑奴一愣,深深地望了黄海一眼,有些无奈地举起碗来,道:“师兄仍然是未曾解开心结吗?”
黄海苦涩地一笑,道:“有些事情是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的,也不是说解便能解开的,或许,我黄海的确是太傻,来来,干!”
万俟丑奴有些伤感地将杯子推过去碰了一下,一口仰灌下去,道:“师父终于修成正果,投身入道,这人世间,只有我们两人是最亲的,可转眼之间又要各奔东西,这又是何等的残酷呀!”
“这或许就是命吧,我无法做到师父那般忘情于世,也不可能达到白日飞升之境,我想蔡伤也不能,既然是不能悟通天道,我又何必苦苦追恋呢?人总需要面对现实,生命便如过往烟云,若不能痛痛快快地享受人生,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黄海悠然道。
“师兄难道就没有想到过留下千秋功业?”万俟丑奴仍想挽留道。
“我只适合做一个剑客,而不喜欢投入那种钩心斗角的争斗之中,人世的荣华只能糜烂一个人的灵魂和身心!”黄海深沉地道。
“师兄可知道我这么做乃是为了一件事?”万俟丑奴语气转为肃穆道。
“我知道,你并不是想与萧衍比,你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的作为是为了‘天魔门’对吗?”黄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
“师兄也知道‘天魔门’的存在?”万俟丑奴惊讶地问道。
“师父在最后一次跟我说话的时候,便提到过‘天魔门’的故事,他老人家法眼通天,天下又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了他呢?只可惜他不该收我这个不肖的弟子,我无法按照他的心愿去应付什么‘天魔门’的浩劫,我没有那么伟大,我的心结便是他为我结上的,此刻犹未解开,我没兴趣理会这些,只好交给师弟去做了。”黄海一声轻叹道。
万俟丑奴冷冷地望着黄海,语气有些森冷地道:“师兄仍然是在逃避!”
黄海移开与万俟丑奴相对的目光,有些伤感地道:“不,我不想再逃避,我已经逃避了二十六年,这一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六年呀?我要去面对这一切,我要去证实自己的存在,正视以前不想正视的人和事!黄海依然是黄海,只求再好好地活一次!”
万俟丑奴也不由得眼圈微红,这与他情同手足的师兄之性格,他了解得太清楚了,在那坚强而冷酷的外壳之下,却是那般的脆弱,那般的容易受到伤害,可是他更知道黄海的倔犟,若是决定了一件事,绝对没有回头的余地!
便如当年黄海毅然选择了二十五年不说话也不愿留在山上看其师父一眼一般。能够体谅他的人,或许只有蔡伤一人而已。所以他情愿在蔡伤的身边居住了二十年,建立起一种可以超出生死的感情,当然也有一些赌气的成分,他明知蔡伤乃是他师父平生大敌的弟子,仍然与之相交。此刻,黄海说出这一番话,万俟丑奴自然明白黄海要去干什么,不由得伤感地问道:“你真的要去南朝?”
“不错!”黄海坚决地道。
“可是你想到后果没有?”万俟丑奴沉声问道,目光之中充满了质疑。
“我不会考虑后果,世事的变幻并不是人所能预料到的,考虑后果也绝对不可能全面,而且,更会影响人的心情。因此,我不必去考虑任何后果,那全是没有必要的!”黄海果断地道。
“可是就算你能够胜过萧衍又能怎样?师姐能够接受吗?都已经二十多年了,这足够让一个人改变很多很多!”万俟丑奴提醒道。
“但我没有改变,我依然是我!”黄海愤然道。说着竟高声吟唱道:“风云变幻我犹定,世事沉浮,痴心未改,负剑狂歌,沧桑未尽,天心何在?在心头!黯然消魂天涯路,孤独总是过客。谁与我同伤,剑心悠悠,谁与我同伤,剑心悠悠……”
四周喝酒的人不由得齐齐将目光移了过来,好奇地望着黄海,变得静寂无比。
“看什么看?很好看吗?”万俟丑奴没好气地恼怒喝道,那冰冷的目光扫过之处,人人惊若寒蝉,忙扭过头去,只顾喝自己的酒。
黄海将手中的小酒杯向地上重重地一摔,“啪!”地一声裂成无数小片,向柜台之上高声喝道:“拿大碗来!再上两坛酒!”
掌柜先是一惊,见两人都气势不凡,威势逼人,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忙吩咐小二送上两大坛酒,并附上两只大碗。
黄海提起桌上那仍未喝完的半坛酒,向口中猛灌,酒水顺着下巴滑泄下来,淋湿了胸前的衣衫,依然似毫无知觉一般。
“好,今天我们便喝个痛快,不醉不归,不醉不去!”万俟丑奴声音有些激动而悲怆地道。他知道,黄海需发泄,发泄胸中积郁了二十六年的伤与痛,更要将所有别离的心绪在酒杯之中化去。
黄海重重地将酒坛向桌子上一放,伸出修长而有力的大手,重重地在万俟丑奴肩上拍了一下,粗声道:“好兄弟!”
万俟丑奴扭过头去,避开黄海的目光,他已经深深地感到这可能是最后的相聚,更明白黄海今日一去,能回来的机会少之又少。想到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要死别于此,他的目中竟蕴满了泪水,在眼中转了转却没有流出来,心情稍稍平复后,才转过头来,伸出一只粗壮而白皙的手掌重重地按在黄海的肩上,深沉地道:“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不要忘了你的兄弟盼着你重新相聚!”
黄海目中也闪过两点晶莹,深沉地望着万俟丑奴的眼睛,一瞬不移地望着他,并缓缓地抬起放在桌上的右手,重重地抓紧万俟丑奴搭在他肩头的右手。
万俟丑奴也在同一刻移过手掌重重地与黄海的手相握,两人的目光却在空中定定地交缠,不再有任何言语,也不需要任何言语,各自早从对方的目光之中读懂了对方的深情。
酒楼中所有正在喝酒的人全都静默了下来,在此刻,再不会有人仍读不懂黄海与万俟丑奴两人之间的伤别,没有人会不为这种生死而真挚的情谊所感动。
两名抱酒的小二依然抱着酒,他们也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他们不想打破这种无声而弥漫着真情的沉默,楼中的空气都似乎给凝结了。
“凌姑娘,你要坚强一些!”蔡新元深沉地道。
凌能丽的心头再一次掠过一丝阴影,黑白分明美丽的眸子却失去了往昔的那种让人心颤之色彩,但却更让人心碎!
“是不是我爹已经出事了?”凌能丽的声音竟平静得超出人的想象,却让蔡新元与五台老人感觉到一丝极为异样的感觉,可是他们却没有办法改变这已成事实的命运。
蔡新元黯然地点了点头,道:“公子早在两个月之前,已经将凶手的头颅派人送去了你爹的坟前,主使之人乃是鲜于家族。公子也将鲜于修文打成了废人,本来公子要将鲜于修礼一家人全都用来祭你爹的在天之灵,可是这一刻却是无法完成他的心愿了!”
凌能丽默默无语地望着窗外晃动的树枝,美目之中缓缓滑落两行晶莹的泪珠,两只娇嫩的玉手轻轻地搭在身前的桌上,像是完全没有灵魂的躯壳,只看得五台老人与蔡新元的心都在滴血。
“凌姑娘,你要节哀顺便,自己的身体要紧!”五台老人担心地道。
凌能丽依然没有半点反应,眼泪只顾悠悠地流淌着,缓缓地滑过她的脸颊,滴到衣衫之上,可凌能丽依然没有丝毫的感觉。
“凌姑娘,凌姑娘……”五台老人大骇,忙伸手点在凌能丽的神藏穴上。
“哇……”地一声,凌能丽竟喷出一口紫色的淤血,然后软软地向地上瘫倒。
五台老人忙伸手接住凌能丽的身体,对一旁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蔡新元喝道:“还不快去弄一碗参汤来!”
蔡新元这才知道事情严重了,忙退了出去,很快便端上一碗参汤,这些早已准备好了,只需要热一下便行的救急物,这一刻却派上了用场。
五台老人掐开凌能丽的口,将参汤很小心地灌下去。
“怎么会这样呢?”蔡新元有些不解地问道。
“伤心过度所致,她已经两天两夜未曾吃过东西,这一段日子以来,她的心中一直都只想着以死赎罪,刚才听你说公子对她如此好,这样一来,她便在悔恨交加之下伤了心脉,刚才吐出的就是积郁在心胸中的淤血,真没见识,把好门,我要为她打通七经八脉!”五台老人唠叨道。
蔡新元听了不由得惊骇不已,想不到伤心也会出现如此状况,不过,他并不敢多说,赶快走出并虚掩上房门。
五台老人摇头轻叹,扶正凌能丽的身体,五指如兰花般伸出,这正是他的独门“兰花流星手”,但手指所落之处却是凌能丽的手心,两掌的劳宫穴。
数道似虚无却有实的劲气,迅速地钻入凌能丽的手臂,再行进入身体。
蔡风心急如焚,但却又无可奈何,体内的真气并不听使唤,而且肢体的每一寸肌肤都似乎极僵,根本无法软化,他明白金蛊神魔田新球在他身上下了极为厉害的麻药,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在这种陌生而且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他根本就不可能逃出去,虽然他心不死,可一切全都是徒劳而已。
这时候,蔡风竟隐隐捕捉到了一点熟悉的声音。
“呜……”一声低低的惨叫清晰无误地传入了蔡风的耳中,他不由得又充满了一丝希望。
“咔——”石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公子——”一声微带痛苦的声音传入蔡风的耳中。
“三子!”来人竟是三子,蔡风仅可扭动的头转了一下,却看到满身鲜血的三子,凄惨地立在他的床头。
“怎么会这样?”蔡风惊骇欲绝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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