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射着机枪。
接连不断的枪声撕裂了半明半暗的天空,也将茹云的神经撕成了一片片的碎片。
“啊……”的一声惨叫声,沈啸仙在骚乱中中了好几枪。他身上涌出了许多的血,一下就染红了身下的芦苇。
茹云一个趔趄,忙回过身去将沈啸仙扶起:“父亲!你怎么样了?”
沈啸仙面如白纸,躺在茹云怀中却是一动也不动的了。茹云忙抓住垂下的那只渐变凉的手,泪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一个转,一下便哗哗的淌了下来。
茹云的骨髓里迸起一个冷战,痛苦好似张开了双臂,慢慢向她局促的心拥堵而来。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等到她的整个心都被痛苦笼罩的时候,猛然间只感到一种被紧紧榨压的剧烈痛楚。
动静有些大,沈啸仙似是有些感知,手指也便微微动了一下。茹云忙俯下身子,在父亲耳畔轻声唤着:“父亲,是我。”
沈啸仙眼皮十分的沉重,气息微弱地应了声:“是茹云么?茹云?”
他的嘴角慢慢溢出了血来,茹云取出绢帕,替他细细擦拭着,而后紧紧握着父亲的手,颤着声说道:“父亲,你会无事的。我在这儿呢,等你精神缓过来了,咱们就回家,好不好?方才都是我不好,竟然没能护住您……我真是该死……”
沈啸仙极力撑开了眼睛,只是勉强笑了笑,这一笑,也便把嘴里的血全都给涌了出来,茹云真当是心如刀割了。
却见着沈啸仙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哆哆嗦嗦的将茹云的手裹进掌中:“茹云,我想这一次,我是撑不住了。有一些事情,我得要同你说明白了。你千万不要怪秋白,从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太贪心,想要陶家军的一纸印染合同,因而千方百计想要你嫁入陶家,甚至不惜用苦肉计逼你就范。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怨,你便怨我罢,我简直枉为人父!”
茹云默然流着泪,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今时今日,沈啸仙性命危在旦夕,她实在是狠不起来,也怨不起来了。
沈啸仙喘着气,嘴角的血依旧缓缓淌着,吃力的望着茹云继续道:“如今我是遭到报应了,染厂被你叔父夺走,身边的女人更是留不住。到底是我在自食其果,这都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可是,还有一件事情,我也必须要同你说清楚,不然我真的死不瞑目。柳斯年死的并不无辜,他是…..”
说到这里,沈啸仙重重地咳了几声,整个人看着已经没有一丝的血色了。
茹云握住这双不住颤抖的手,不住地摇头:“父亲,别再说了,你留些气力,养养神,往后,等你身子好了,咱们再慢慢细说好嘛?”
沈啸仙勉强笑着,对着茹云招手道:“茹云,你必须要听我说。柳斯年他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以为他只是一个什么秉性单纯的国文老师。我告诉你,他早就是南京军部安插在上海的人,他背后的事情太错综复杂,也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柳斯年决计不是秋白杀的!”
沈啸仙交代完了,握住茹云的那只手略略一阵痉挛,猛的就是一缩,而后慢慢无力的垂了下去。
茹云的泪眼已然迷茫了,泪珠子又一次落下,她知道父亲是去了,可是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的抓住父亲的手。
她先是苦笑了一声,而后忽然起了身,一头便对着一旁硕大的集装箱撞了过去。这一下便是一个大窟窿,血一下便涌了出来,将茹云整身的浅碧色长袍都给浸染成了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