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风不动。
苏子彦大约是个善谈的人,一直都在说话,没冷落任何人。
只听得他又道:“自今年开春以来,两湖部分地区就再未曾下过一滴雨水,气候大旱,粮食颗粒无收。连月来,旱情不见缓解反而越发严重,到六月底,圣上派官员去地方赈灾,可最后消息传过来,还是饿死了数万人。巴蜀那边更有小股乱民趁势揭竿而起犯上作乱,虽很快被镇压下去,但听说朝堂上圣上还是震怒,一口气处置了不少人,因着这些,今年的乡试都推到了十月下旬,哎,往年可都是八月下旬的。”
对面一人听了这话点点头,“谁说不是,不过好在是没取消,不然得多少人痛苦不已。”这话一点都不夸张,三年才一次的秋闱,若真取消了,那些发奋了三年的举人搞不好哭都哭不过来。
这时候,苏子彦却又转头问李成则:“李兄可否参加今年的乡试?依兄的高才,定然是回去的吧。”说完他又笑了几声。
李成则没正面回答,反而连连道:“实在惭愧,苏兄才乃真有学之士。”
说罢,又拉着其他几人一同吹嘘起苏子彦来。
所谓的文会一直玩到傍晚才散去,那几位还要继续留宿,直直暗示晚上的活动才更有趣。
李成则不欲跟在这里私混,找了个借口就告辞了。
直到出来吹了冷风,才感觉鼻间的脂粉味散去,舒服了许多。
回去洗了澡,元宝尽职尽责拿着干帕子帮主子擦头发。
李成则逼着眼睛想事,突然脑子一个灵光,终于想起下午在樊楼里没想起来的事了!
是原身考中秀才的事,其实这内里并不简单!
有一段时间,苏子彦日日约原身一起探讨功课,忽有一天,他拿出一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给李成则,然后偷偷告诉他,这是他家中花钱请人押的题,可用来一看。
苏子彦这么神神秘秘又郑重其事的样子,果然引得原身动了心思。
苏子彦走后,李成则就把那些题一道一道细看。
然后全记在心里,想着反正不管这题最后押不押得中他都不吃亏。
好在他也没有蠢到家,虽然苏子彦给的题上都写好了答案,但原身并不打算就用人家的,除了有固定答案的题,其他或诗或赋或要自己理解解答的,原身花了许多功夫,翻了许多书,自己耐心着做了一遍。
万万没想法,最后那些题,竟然大部分都考到了!
李成则是又惊讶又惊喜!
所以最后,没有意外的,原身也捞得一个秀才。
李成则把这些事都想起来后,当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也皱着眉想,这个苏子彦,比他想像的还要不简单。
而且,他接近原身,到底有什么目的?
好好的千金小姐,摊上这样的事。
当真世事难料。
谁能料到,向来心高气傲飞扬跋扈的六姑娘最后竟会嫁给这样的人家,还是因为那般不光彩的原因。
这还是嫡出女儿,瞧瞧前头大房里,庶出的三姑娘,人家嫁的都是大理寺卿家的幼子,六姑娘这个,只提起来都嫌污了自己嘴巴呢。
自然,幸灾乐祸看笑话的人也不少。
二夫人之前眼泪都哭干了,眼下见着这些聘礼已经太大的反应,只是脸色冷冰冰的。
她拼了命给女儿塞嫁妆,除了压箱底的东西和大件儿小件儿。
单首饰头面就打了八套,各色钗环镯子耳珰更是装了满满几匣。
又请了人来裁衣,四季衣服各四套,上好的云锦绸缎料子装了两箱,缀着珠子的绣鞋六双。
另还有其他许多东西不提。
姑娘家讲究,爱美爱俏,她那夫家以后怕是买不起的。
顾六姑娘的嫁妆满满当当塞进六十四抬。
大红色的大木箱子上绑着大红色绸绳,失足的喜庆。
到了出嫁这一日,抬着这副嫁妆绕着街上走一圈,羡慕的人不知凡几。
六姑娘上花轿前又哭闹了一通,知道内情的看了心知肚明。
大夫人好涵养,脸上带着笑,和气地同旁人说说姑娘重情,这是舍不得父母家人呢。
几位夫人太太听了附和着说几句顾小姐孝顺。
喇叭唢呐吹吹打打一路到了城西,嫁妆流水似得一抬一抬进了李家新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