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意识到他必须求救。
塑料绳一旦捆了好几层,就不是人能徒手挣脱开的。
崔雪扭过身去,试图用牙齿把绳子给咬断,却实在难以完成。
待外头又一次万籁俱寂的时候,崔雪已经开始放弃了。
手上的血管被束缚久了,充血到几近麻木。
几乎是到了当天晚上接近十点钟,才有一个人过来开了门锁,甩下一句“还有10分钟俱乐部关门”,便扬长而去。
崔雪拼尽全力爬了出来,扶着墙站起,狼狈地找了剪刀弄断绳子,一瘸一拐跑去卫生间,在楼下又一次被围住,不得不跟着回了宿舍。
他被没收了手机和房间里配的笔记本电脑,在孤独的四人间里对着区健女朋友送的镜子给自己安静上药。
然而,宿舍的安详宁静是短暂的。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人拍门喊醒,丢了几块馒头做早餐,就被直接绑去了原来的地方。
循环往复七日之多。
永无止境的黑暗,彻底将队友离世后还留有一线希望的他击垮。
崔雪不记得自己是用什么样的状态见到的张嘉弈。
唯一有印象的,也就只有对方那双瞪红的眼睛,拼命伸出手来接他。
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
去往陕西的动车上。
秦朗拿自己身上的棉外套给身边的人披上,摩挲了沉睡中的对方的发丝。
他是听着崔雪用比较平静的话语慢慢叙述了那段往事,但对方说的时候,中途还是偶尔会停顿下来,斟酌语句。
秦朗知道他多少隐瞒了许多细节,但管中窥豹也不一定就看不清全貌。
他心中的震撼和愤怒是没有办法用简单的语言来形容的。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崔雪试图在走出这一段痛苦的回忆。他不能再次去触碰到对方的底线。
无数句担忧和痛苦的话语,最后只能化作一句简单的“我以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和被窝里一个紧紧的拥抱。
崔雪也很喜欢他这样比较平淡的反应——说到最后的时候,脸上还挤出来一个笑脸。
毕竟他骨子里还是个很骄傲的人,最不喜欢听见同情的语句,宁可要一个听上去黏腻兮兮的“山盟海誓”。
去秦朗的家是一趟挺长的旅程。
挤在狭小的座位上,两人肩并肩靠在一起。
崔雪偶尔会睡过去,也会醒过来看看窗外的风景。嘴上说是看风景,其实还是在看窗玻璃上秦朗的倒影。
想着自己终于能告别一切,迈进新的起点,崔雪心中的期待是远大于紧张的。
或许是秦朗的承诺,让他多少找回了一些自信。
从动车上下来,崔雪裹着身上的厚外套,感受到了冬日里南北方巨大的温差。
深圳还在短袖,这边已经飘起了雪花。
冰晶似的小碎珠粘在两人的眼睫毛上,随着睁眼眨眼扑闪扑闪着动。
秦朗早有准备,衣服也是穿够的,给崔雪也准备了手套和围巾。
两人风尘仆仆地从火车站下去,转了大巴,去往商洛。
在商洛坐车前往秦家坪村的路上,许久没有乘坐过长途列车的崔雪,中途还下来吐了一轮,手一放在路边的铁围栏上,差点就没拿下来。
秦朗跟着下车,给他头上擦雪,见对方脸被冻红了,忍不住伸手去暖了暖。
崔雪侧过头。就着恰到好处的身高差,轻轻啃了一口秦朗的喉结,偷笑一声。待秦朗满脸烧得通红,这才得意洋洋地收手。
调戏比自己年纪小的恋人真是太棒了。
崔雪简直要得意得笑出声。一想隔壁神睿战队的燕溪反过来被自己的后辈调戏,比较了一下,觉得还是自家的爱情比较合适。
这种无谓的比较在恋爱里很常见,即使本身是很无聊的——毕竟每个人的喜好都不同。
但这样容易让人觉得满足。
秦朗见这人嘴角都快弯到耳朵了,心情复杂,又还是没忍住,被逗笑了。
怎么就这么幼稚。
还幼稚得让人很是喜欢。
不敢想象都是什么人渣才会狠毒到糟蹋这样可爱的人。
秦朗心里暗暗盘算着,要怎样把旧账全算清楚了,一次性还个够。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比赛打好,才能在根本上击溃这些行凶者的心理防线。
春季赛还有两个月就开始,这是他作为PCC选手的首次亮相,也算是红尘战队的正式出征。
院子门口,秦朗推开栅栏进去,手上拉着崔雪,抬手敲门:
“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