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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白及平静地开口:“这本来便已是个死人,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去杀他。”
白及垂眼扫了眼地上的张连生,只这一眼,便让张连生忘了手上的剧痛,浑身战栗不已。
他这一生见过无数人,却从未见过这种眼神。这个白衣道人的目光沉静得太过,根本没有一丝波澜,看他的眼神不像是人,倒像是在看什么物品,只这一眼,便让他心脏发冷。
尤其是白及刚才说出的那句话,明明对方没前没后,只是平白说了一句,却莫名让张连生胸口一紧。
“……!”
单阳怔怔地张着嘴,似是不知何意。
“……此人纵妖多年,为了引妖怕是身上常年带了不少吸引妖兽之物,时间长了,他的气息在妖物看来,早已与食物本身无异。”
白及面色平淡地解释,不喜不怒,只是陈述事实。
“如今,哪怕他不主动引妖,妖物也会自然集聚过来。此地云集的妖物,大概都是被他吸引来的。”
这本来是不要紧的,毕竟这人会纵妖之术,可以将吸引来的妖兽为自己所用。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近日在附近活动的妖兽是从北枢真人门中逃出的,被仙人教养过的妖兽,势必再不可能服从于区区一介凡人,结果这人引了妖来又驱不走,只好自己在房间里弄了个避妖术躲藏起来。方才这附近妖气大盛,想必就是此人又不服气想要再强行收一次妖,结果反倒激怒了被他的味道引得口水直流的妖兽,使他们开始攻击附近无辜的居民。
他不让其他人进屋躲藏,任凭自己的家人、仆人和佃户死去。就这样僵持下去的结果无非是两个,妖兽破了他的结界,将他分食;亦或是妖兽破不了他的结界,但他也出不去,于是困死在房中活活饿死,随后结界破,妖兽再冲进来将他分食。无论是哪种结局,从时间上来看,都不会需要太久。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不过如此。
白及没有明说,却闭上眼道:“他迟早会自食恶果,你杀他不过是断了自己的仙路。”
“可是这个畜生害死我家人——”
单阳怔愣了良久,他心中明白师父是提醒他在这里造杀孽是无意义之事,可他身体动不了,眼中却留下两行泪来,咬着牙悲戚地道:“若是就这样放过他,若是不亲手让他偿还我家人临死之痛,我——”
如何能甘心!要如何甘心啊!
单阳眼中泪流不止,听他这句话,那张连生吓得举着伤手就想要往屋里逃。他是通玄术之人,听到“仙路”二字便晓得自己是踢到了铁得不能再铁的铁板,生怕这个单二少爷自毁前程也非要杀他不可。刚才白及解释他的命数时说得太含糊,观云、赤霞和单阳这等下过凡服过妖的弟子虽能听懂,张连生却是半懂不懂的,误以为自己还有生机,故求生欲望极强,爬得飞快,然而还没等跑到内室,就被一柄横在面前的长剑拦住。
张连生恐慌地抬头,却见那白衣仙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横在他面前的长剑,正是握在这仙人手中。
“……你与他不同,你做不到他这般冷血无情。”白及看着单阳,淡淡地道,“若是让你今日亲手杀他,你便真能从此快意?”
单阳一愣,眼中淌泪,却答不出来。
白及收回了视线,重新俯视看向张连生,眼中冰冷,说:“……也罢。怪我之前也没有想清因果。你入了仙门,不该再沾染凡间爱恨,而我既收你为徒,你的凡间种种,自然寄托在我。”
停顿片刻,白及目色沉静,下令道:“观云,带你师弟师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