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
身后的庾夕黑袍飘荡,立在秋风中,没入了这夜色中,说不出的融洽,像是千百年前就在此停滞不前的亡魂。曾几何时,他或许拥有过梦幻般的希冀,最终却由静默的黑替代了,看不见自己的影子,只留下身后缠绵的叹息。
命中注定,还是?
李如荼转身,看着面前这男子,在他身上依旧黑袍翻飞。白,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黑,可能早已蔓延全身甚至踏遍了他整个心窝。
“你之前要我杀的人,是当今皇上,李治?”李如荼淡定地道出,虽是问话,更似是胸有成竹。
庾夕嘴角挂上优雅的弧度,却不知李如荼对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厌恨之极。
“是。”
他答得如此直接,反而令李如荼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正思量着如何接下去,庾夕已经步上前来,一贯死寂的眼神此刻明灭不止,似是在内心挣扎着。
“你不怕死?”
庾夕漠然依旧,此番嘴角居然多了份玩味,“莫非你就不怕?”
李如荼心中一沉,在与他对峙中,不然而然地落入被动,不行,她用优雅淡然的语气道:“当然怕。我怕在你之前死去,看不到你的凋零。”
庾夕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女子,她变了,变得不甘,就像佛祖手心的猴子,想要挣脱他的控制。
“曾经你有过机会。”
李如荼一抬头,恨意已经淡化在和煦清澈中,“我不想公主府上上下下百余人为你陪葬,我更不想与你同年同日死。”
庾夕不语。
“官道一战,白衣人是你?”
庾夕淡定答道:“是。”
“哼。”李如荼此刻脸上一沉,他倒好,原来两次皆是他害她身受重伤还要长期调理,“你一早就知道皇帝对新城的情感,故意布下此局?”
“寻一个与新城长公主貌似之人不易,你被鹤掳走后,我本打算在官道山崖一次结果你们,想不到还有那韦正矩多管闲事。”
“你恨李治?就像我恨你一样?”
“是。”
李如荼见他出奇地合作,开门见山地问:“为何?”
庾夕高深莫测地盯着她,墨黑的眸子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紧紧地罩住她,动弹不得。
半晌,他才默默道:“我可以和你合作。”
“合作?”李如荼莞尔不止,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霎那光华闪耀,“此番皇上将我当作了新城长公主的替身,圣意正浓,我何必与你分一杯羹。况且,我要杀的人是你。”
“不与我合作,便是死。”他冷冷道:“李治终有一日查清楚你的来历与倭国皇子之情,他怎能容你?皇上此刻对你眷顾如斯,武后怎能容你?没有我的人脉势力,只怕你在这后宫寸步难行。”他的一番话让李如荼的本已高昂的战意沉了下去。
她明白庾夕是那么精于计算,而且是唯一可以帮助她逃离面前死亡之人。正是要向仇人卑恭屈膝,才让她感觉更加耻辱,又是这份依赖,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只怕,她大仇未报,便要死于后宫之中,她此刻靠的是皇帝那丝捉摸不定的畸形宠爱,这么无力的权势,连蚂蚁都杀不死,更莫说碰到庾夕的衣袖。
“好,”李如荼恨恨一咬牙,敛容躬身轻声道:“如儿日后一切,只靠庾大人打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