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调查我?”谢舜名冷眉如剑,双瞳幽深似海,寒入骨髓的目光横扫过来。
钟可情怔怔张大了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现在是季子墨,关于谢舜名的事情,她知道得不该如此清楚。谢舜名冷哼一声,面上竟是不屑:“真是可笑!方才我居然会同情你!你这种为了得到一个男人而不择手段的女人,凭什么得到我的同情?带着你来到可情的墓碑面前,简
直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侮辱?什么叫做侮辱?
三年前,那样决然而然的离去,带给她的才是真正的侮辱。
见他这样的口吻,钟可情的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愤怒。三年前的圣诞夜,她那样哭天喊地,撕心裂肺。他却抱着一捧紫罗兰,决然不顾地转身离去,那一刻,她的心都死掉了。之后被陆屹楠囚禁的三年,她毫无意识地活着,
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见到他,想要向他解释清楚那天的事。
“三年前,你为什么不阻止陆屹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钟可情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既然当初就选择了退出,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谢舜名一生中最低落、最卑贱的时光被人挖掘出来了。他从来都不害怕狗仔队,因为他自认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但那晚的事情被眼前这个女人赤裸裸摊在他面前,他心里
的恨,绝对不止一点点。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做ài,恐怕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
倘若他不是一走七年,他一定会理直气壮地冲上前去质问。可是他抛下她整整七年,他凭什么阻止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男欢女爱?“为什么要阻止他们?”谢舜名面上满是戾气。当初陆屹楠跟他通过电话,说要约可情出来,两个人公平竞争。他故意将地点定在了薰衣草园,为的就是勾起可情的记忆,
偏偏……他还是输得一败涂地。这样不堪的他,凭什么去阻止可情跟陆屹楠在一起?
钟可情气结。他居然还反问她为什么要阻止他们?眼睁睁看着她被强奸,他都无动于衷么?
“还说什么,她是你最心爱的女人,看着心爱的女人被别人强奸,你都不上前阻止的么?”心底的愤怒如同燎原的火,一层层烧到头顶,让她的大脑都变得不清晰了。
“什么……”谢舜名整个人都懵掉了。原本漆黑深沉的一双眸子,变得空洞无比。他突然伸出手来,紧紧扼住了钟可情的双臂,不断地摇摆着她的身子,一声声质问着:“你说什么?什
么强奸?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冤孽!真是冤孽!
钟可情的眼中含着泪。原来那晚,他真的误会了。陆屹楠的目的达到了,他不仅彻底摧毁了她,还深深伤害了她心爱的男人。
圣诞夜的薰衣草园,薰衣草花圃中,激情交缠的两具身体……无边的回忆涌上心头。因为夜太黑,他只听到了陆屹楠那一声高喊,甚至没有看清可情的表情——
倘若那一刻,陆屹楠真的是在强奸可情,那么当可情看到他离去的时候,该是多么的绝望?
谢舜名的意识渐渐混乱,他扯着钟可情的衣领不放,声音冰冷深沉:“季子墨,你说!这些事情,你究竟是从哪里查到的?你怎么会知道?”
他无法忍受,他那样屈辱的一刻,可情那样委屈的一刻,居然还有第四个人见证了!
“如果你看到了,你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钟可情的脖颈被谢舜名死死拽住,双脚已经离地,一张脸涨得通红,快要无法呼吸。她要怎么告诉他才好?告诉他,我就是可情,三年前那个错误约会的最直接受害人就
是我!
真是笑话,死而复生的鬼话,说出来,谁会相信?
“咳咳……”钟可情剧烈地咳嗽着,谢舜名双手一滑,她这才得以逃脱。她抚着脖子,不断地喘息,瞬间蹿入鼻腔的新鲜空气,让她尝到了生命的气息,但与此同时,又扎得她的喉咙
深深地疼。或许,活着,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谢舜名二话不说,拉着她,便朝着墓地外面走去。
他坐在驾驶位上,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透过后视镜,钟可情隐约能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眸底,泛着点点莹光。钟可情选择重生复仇的时候,坚强无比。那一刻,她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已经不会再有感情了,可是当看到他伤心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的心,还是会痛得,万箭穿
心地那种痛。“其实……”钟可情咬了咬唇,为了让他不那么自责,她选择撒谎,“我只是随口说说。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我一直觉得可情表姐的死有蹊跷,或许是我想多了吧,陆医
生那样喜欢可情表姐,可情表姐应该是心甘情愿的……”
“是么?”谢舜名紧抿的唇角里突然溢出两个字,眼底的神采令人捉摸不透。仅凭钟可情的三言两语,已经说服不了他了吧?钟可情看到他眼底的疑虑,她回想起陆屹楠手握手术刀发狂取她性命之时的场景,她的心底突然生出无边的恐惧。原本一直期待着谢舜名可以查明她的死因,可她现在不
想了,她不想他离危险那么近。复仇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能害了他!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可情表姐和陆医生恋爱了十年,陆医生也没有必要对她用强。”
钟可情不知道,她解释得越多,落在谢舜名耳中,便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谢舜名双眸微微眯起,他再三的回忆着那晚的情形,越发觉得三年前的圣诞之约是个局,陆屹楠设下的局!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可情的死,就一点都不单纯了!
车子停在墓地门口,两个人沉默良久,直到天色渐渐黑下去。
谢舜名终于踩了油门。
他面上的阴沉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令人捉摸不透的冷笑:“听说季老太太为我们准备了烛光晚餐?”
钟可情和谢舜名回到季家的时候,李嫂已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季老太太没有出门迎接,钟可情疑惑地朝着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季老太太年龄大了,看书的时候十分吃力,书房的灯没有开,钟可情猜想季老太太不在屋里。
李嫂一脸恭敬地站在餐桌边上,招呼她和谢舜名入座。
“子墨小姐、谢少爷,你们慢慢用餐。”
钟可情忍不住问了一句:“奶奶呢?”
明明说好一起吃饭的,不知为何季老太太却至今没有现身。
李嫂不禁捂嘴偷笑。
钟可情好奇地瞪大了眼眸。
李嫂故意避开谢舜名,凑到钟可情耳畔道:“方才老太太发了短信过来,说今晚不回来吃饭,要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哦。”
钟可情嘴上应承了下来,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倘若真是为了给他们营造二人世界,他们在外面吃饭也是可以的,何必要回季家呢?
但她又转念一想,季老太太是何等狡猾的人物,她的心思哪能轻易被人猜透。或许,她别有用意呢?
李嫂为他们点上了蜡烛,而后熄了灯,悄然退出了屋子。
静谧地季家大宅,所有的佣人都出去了,整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钟可情和谢舜名二人。
幽暗的空间里,点点星火燃烧着。
钟可情撑着脖颈,趁着对方伸手去开红酒的刹那,扬眸偷偷打量着他。明晃晃的烛光映在他脸上,照得他俊秀的面容异常清明。他做事的时候很认真,就算只是开一瓶红酒,也会把全副心思放在上面,而他认真的表情是那样好看,是钟可情
最喜爱的。
“看够了么?”
钟可情还在发呆,谢舜名已经轻哼一声,伸手过来为她斟上红酒。
“啊?”
“恩……”
钟可情猛然一惊,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她的双颊烧得滚烫,幸好没有开灯,否则又要被对方嘲笑了。
谢舜名突然朝她举杯,道:“我敬你。”
钟可情一愣,“为什么呢?敬酒也是需要理由的。在谢少眼中,我不但心机深重,还一无是处。你敬我,实在不应该。”
“为你替我解开心结,我敬你。”
这么多年,他都被三年前薰衣草园里的画面困扰着,如今他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尽管他并不希望是那样的情形。
钟可情并未猜透他话中含义,也没有深究,便举杯与他轻轻碰了碰。
钟可情不胜酒力,她只微微抿了一口,生怕喝醉。
她醉酒之后的姿态,着实可怕。她怕发起酒疯来,吓倒对方。
高三毕业的时候,最后一次同学聚会,她仅仅喝了一瓶啤酒,就酩酊大醉。她一如所愿考上了C大,离自己最喜欢的职业又近了一步,可偏偏她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因为沾了酒腥味儿的她,脑海里只记得一个人。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简洁的牛
仔裤,一双运动鞋,明明是最简单平常的装扮就已经夺走了她的心。
很多女生上前来,同她喝酒,不为别的,就因为她身边的陆屹楠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风云人物,她们或是羡慕、或是嫉妒。
也有不少男生上前敬酒,那些多半是暗恋不成,打算破釜沉舟的。
钟可情一个接一个的喝过去,直到她头晕眼花,认不清了身边的人是谁。
聚会到了一半的时候,钟可情肚子里翻江倒海,再也忍受不住。她紧紧抱住身侧的男人,一边痛苦的拧眉,一边哭诉道:“屹楠,我好难受,好想吐……”
身侧的男人没有说话,静默不语地看着她。
钟可情再也等不及,肚子里那些杂烩,一口气全都喷在了对方的胸口。
“该死!”
对方低咒一声,钟可情这才朦朦胧胧地抬起头,发现眼前的男子并不是陆屹楠。酒过半巡的时候,陆屹楠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丢下她一个人应付这难堪的画面。
那男子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从背面乍一眼看上去,竟有几分谢舜名的味道。酩酊大醉地钟可情借着醉意,一把扑了上去,耍赖似的,死死拽着对方的手臂不放,口中还不住喃喃:“原来是谢校草啊!真有你的谢校草,躲了我这么久,你居然还敢回
来……谢校草,谢校草……这次我要好好抓住你,死都不让你跑掉!”
“原来是个疯子!”那男子一脸不耐烦,想要甩开她的手臂,但见她一脸凄楚的模样,就知道她是被某个负心男人给抛弃了,他竟然没忍心甩开她!
半个小时以后,钟可情就做了令他后悔的事。
她渐渐入睡,双手却越拽越紧,细长的指甲掐入对方的骨血,她甚至闻到了血腥味儿。第二天,她躺在宾馆里醒来的时候,陆屹楠的妹妹陆惜月坐在她床头,一脸无奈地望着她。钟可情后来才知道,酒后的她,就如同一只撒泼的母狗,咬着人家的手臂不放
,直到保安来了,才把她拽开。听闻,那名不幸的男子,后来吃了不少苦头,手臂被钟可情咬得连骨头都要出来了。
陆惜月还不忘羞辱她:“嫂子,你的杀伤力真大!”
其实陆惜月是钟可情的同学兼闺蜜,没有她,钟可情应该不会认识陆屹楠,更不会陷入之后的一个又一个深渊。
尽管如此,她却一点都不恨陆惜月,甚至于觉得有愧于她,因为她……
钟可情正回忆得出神,谢舜名突然伸手在她手臂上点了点,暧昧不清道:“想什么呢?”这一回,钟可情很快反应过来,她没有抽回手,而是反手一把将他的大掌摁住:“谢大少爷风流倜傥,在医学上又有着卓越的成就。我在想,如果我能够向你学习,是不是
有一天也能成为一名知名的医生?”
谢舜名眉头一皱,扼住了她的手腕:“你想当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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