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钟可情指了指十字路口站着的交警,问道:“沈医生这么爱喝酒,为什么交警不拦你?”
沈让眉头一皱:“谁说他不拦我?”他的身子忽又倾过来,凑到钟可情耳畔道,“这可是我的第四辆车,前三辆都扣着呢!”
钟可情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车子在流光医院门口停下,钟可情下了车,朝着沈让弯了弯身子,表示感谢,又问道:“沈医生,你工作的地方离这边很近么?下回喊你吃饭。”
沈让那鹰兀般的眼眸中闪着精光,靠着奢华的跑车单腿而立,浑身充满了倨傲霸气。他沉闷应了一声,道:“恩,近的很,季小姐要是不嫌弃,我每天接你上下班。”
钟可情哪里敢这么麻烦他,慌忙摇头:“那多不好意思啊。”
沈让长臂一摆,斜睨了她一眼,“收费的,不用不好意思。”
他这样一说,钟可情反倒不好拒绝了,整个人愣在原地,表情僵硬。
沈让轻嗤一声:“怎么?季小姐不会小气到不肯付费吧?”
钟可情赶忙摇头。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沈让转身上车,发动的时候又回眸望了她一眼,“晚上六点,我准时来接你。”
火红色的法拉利扬长而去,钟可情瞪着一双潋滟美眸,待她回过神来,才明白自己又被那个浑球诓了去!沈让的车拐入巷口,他这才忍不住低咒一声“该死”!他究竟是在做什么?他是在人民医院工作,可不是流光对面的那家人民医院,而是西山分部。每天下班后从西山兜一
圈回来市中心接人,只是因为那丫头给他的感觉与可情有几分相像?他一定是疯了!
钟可情走到新病房大楼门口,贺迟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倚着墙,整个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钟可情走过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
钟可情不觉多看了一眼,这烈日当空的,站在太阳底下晒,就算不晒干也会中暑吧。
贺迟脑袋歪在一边,像是快要睡着了。
钟可情忍不住上前一步,将他摇醒:“贺医生,要睡觉,也该找个阴凉的地方吧?”
听到她的声音,贺迟这才惺惺松松地睁开眼眸,待看清钟可情的脸,他原本暗淡无光的眸子骤然紧缩,整个人像是活了过来,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还知道来上班?”
钟可情微微一怔,着实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大的火气。
贺迟见到她,像是松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就要进医院。谁知才走没两步,脚下便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钟可情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抚了抚他的额头,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皱眉道:“一定是晒得太久了,中暑了。”
贺迟转身便将她甩开,冷声道:“用不着你管!”
钟可情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仍旧固执地跟上去。
贺迟没走两步,便对着她怒吼出声:“我真不该带你去东山别墅!”
钟可情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再说话。
钟可情进办公室的时候,谢舜名正在给病人看诊,趁着他不注意,钟可情猫着腰,偷偷溜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好几天没有来工作,她手上的活儿大多被别人接走了,闲来无聊,她翻了翻桌面上的医学古籍。
那些知识枯燥无聊,很快她便看不下去了,脑海里浮现的总是贺迟那张惨白到毫无血色地脸。
从包里翻出手机,想要给贺迟打个电话,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插上充电器,约摸过了十分钟,手机才稍稍有了活力。
开机之后,一连串“滴滴滴”的消息声响起。钟可情望了一眼屏幕,震得瞠目结舌,二十几通未接电话,全都是贺迟打来的,信箱里还有许多未读短信,除了一条是营业厅发来的催缴费通知,其余几十条也都是贺迟
发的。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钟可情换位想了想,如果她是贺迟,一定也不愿意跟自己说话。
她点开一条短信,内容写的是:别擅自接近东山别墅,危险!这么多人阻止她去查十年前的火灾,就连贺迟都不让她独自一人前往东山别墅,着实可疑。钟可情天生就是个好奇宝宝,东山别墅,究竟是什么样的,即便是龙潭虎穴,
她也要亲自去踩一踩了!
谢舜名这几日很忙,到了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好不容易闲了下来,见好些日子没来上班的钟可情来了,走上前去,敲了敲她的桌子,道:“晚上一起吃饭。”
他目光纯净,一本正经,看上去真是像只是上司请下属吃一顿饭而已。
一侧的两个小护士忍不住嘀咕:“是男上司和女下属唉!潜规则官配——”
“可惜了谢医生……”此刻,钟可情的耳朵仿佛有一种特殊功能,可以将那些不愿意听到的话,直接当做噪音过滤掉。于是,她在两个小护士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朝着谢舜名点了点头:“好。
”
谢舜名也不避讳,大约五点半的时候,就去停车场开了座驾过来,喊钟可情上车。
一旦对上他的视线,钟可情整个人就会觉得头晕脑胀,所有的不愉快都变成了心慌慌,就连她约了沈让六点一起下班都忘记了。
谢舜名专注的开车,车子朝着一个熟悉的方向前进。
钟可情忍不住问道:“我们去哪里吃饭。”
“我家。”
谢舜名回答得简洁无比,而后转过身去,沉默不语,似乎并没有打算多做解释。
钟可情则被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去他家里吃饭?会不会太暧昧了一点?
谢舜名看她面露尴尬,回头冷声道:“静秋,她跟我不住在一起。”
钟可情其实根本没想到那层,他能够这么坦然地带她去他家,很明显关静秋不可能还呆在云城建设。
谢舜名停好车,便将钥匙丢到她手中,道:“我请了阿姨,白天照顾小麒麟,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回去了。我去停车,你先上楼,帮我看着小麒麟。”
钟可情点了点,这才想起来,他已经有孩子了。
这么多天,他在医院拼命工作,甚至没往家里打一个电话,所以钟可情完全把谢麒麟的事抛在了脑后。
他已经是单亲爸爸了呀。
想到这里,钟可情有些懊恼。她不但错过了十年,甚至没能见证他结婚生子。
钟可情独自一人先进了屋,在房子里转悠了一圈,这才发现,这屋子里的摆设和上次看到的大有不同。上次来的时候,沙发上放着不少软绵绵的枕头,冰箱上沾满了小贴士,就连电视机旁边还摆着几盆仙人掌用来防辐射。可这次钟可情看到的则是纯灰色格调的居室,沙发
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抱枕不知什么时候被扔掉了,因着女主人的离开,冰箱上的小贴士也全都消失不见,电视机旁的仙人掌因为长期没有浇水的缘故,已然枯死。
直到此时此刻,钟可情才发现,他一直这么孤独的活着。即便,杂志上那些绯闻女友来来往往无数个,但他身边始终没有人长伴左右。
“呀哎呀啊——”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绵羊音般软软的哭声,钟可情循声而去,推开卧室的大门,才发现一个娇小可爱的婴儿正躺在摇篮之中。
“咯咯……呵呵……”
小麒麟大约是闷在屋子里久了,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故意叫唤着,引钟可情进来。
他瞪着一双黑亮黑亮的清灵眼眸,对着钟可情咯咯直笑,小嘴咧开的时候,咕噜噜直转的眼睛也眯成了月牙状。
钟可情弯下身子,伸手在他鼻子上摸了摸,忍不住逗弄他道:“快叫妈妈,叫妈妈就抱你出去玩——”
摇篮里的婴孩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挥舞着手臂,嘴巴里“吱呀吱呀”地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音符。
“它才四个月大,不会说话。”
沉静冷冽的声线在她背后响起,钟可情回头对上谢舜名深邃的眼眸,心脏禁不住漏跳了一拍。
真是丢人!他一定听到她说的话了!
钟可情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都怪她嘴贱,为什么让小麒麟叫她“妈妈”而不是叫她“阿姨”呢?她的那些小心思恐怕全被某人看透了吧!
出乎意料的,谢舜名并没有多做纠缠,也没有像从前那样羞辱她,说她是一个勾三搭四的女人。他只是轻咳了一声,问道:“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钟可情震惊地瞪大了眼眸:“你会做饭了?”
十年之前的谢舜名,那可是打死都不愿意下厨的人!当然,罪魁祸首还是她——
小学的时候,双方家长都忙得很,钟可情和谢舜名终日混在一起,他们经常下馆子,但有些饭店的菜吃得多了也就腻了。那时候,钟可情班上有个著名的“小厨娘”,烧菜一级棒。“小厨娘”每次考试的作文、日记、周记,全都离不开烧菜。“小厨娘”的妈妈是五星级饭店的大厨,“小厨娘”每次
都喜欢在钟可情面前炫耀她妈妈做的菜,还声称自己会成为国家一级厨师。
那时才二年级,钟可情连热水都不会烧,更别提做菜了。
那时她是傲慢无比的大小姐,素来目中无人,一个小小的厨娘,三言两语就把她的气焰压制了下去,那怎么行?
她是年幼无知,不懂做菜,可谢校草已经四年级了,比他大了两岁,他总归会吧?
于是,某个周末的下午,钟可情将谢舜名带进了厨房,趁着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独自一人出门,将厨房的大门反锁上。
“谢哥哥,小鸡、蘑菇、菜刀、作料全都买好了,你帮我做出小鸡炖蘑菇,我就放你出来——”钟可情没等谢舜名开口,就大大咧咧的离去。
钟可情玩心很重,一出去便是一整个下午。
傍晚的时候,钟可情带着一帮小伙伴们回家,来尝她“亲手”做的小鸡炖蘑菇,便瞧见家门口聚集了一大批的警察,手上还拿着消防栓。
“这家的大人都去了哪里?怎么把一个小男孩儿锁在厨房?”
“是啊!这媒体还开着,窗户关得死死的,也不怕瓦斯中毒——”
推开絮絮唠唠的人群,钟可情这才发现,她家的厨房冒着浓烟,消防车停在大门口,一帮消防队员已经操着家伙破门而入。
钟可情那时候才八岁,当即吓傻了,她甚至忘了十岁的谢舜名还被关在厨房里头。
等到她回过神来,匆匆忙忙找门锁的时候,消防队员已经抱着昏睡不醒的谢舜名从厨房里赶了出来,将他送上了救护车。
从那以后,一直谢舜名飞去美国,钟可情就再也没见他进过厨房。很长一段时间,谢舜名对那黑漆漆的厨房都有心理阴影。十岁的他,原本打算做一锅美味的鸡汤给邻家小妹妹尝尝,却不想拧开了媒体阀门却怎么都关不掉,油倒得多了也会起火,火势越来越大,当他哭呛着想要开门跑路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那可爱的小妹妹将他反锁在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绝对是他短暂的童年中最黑暗
的一天。
谢舜名的眉头不由锁进,眯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眸,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不会做饭?”
被他一句话问住,钟可情这才意识到,她又说漏了嘴。
沉闷片刻,钟可情赶忙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大部分男人不是都不会下厨房么……我以为谢医生也是一样呢。”
听到她的话,谢舜名的心头闪过一瞬间的失落。说不清为什么,他明明知道钟可情已经死了,而季子墨只不过是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只是芸芸众生当中,和钟可情长相有着几分相似、说话有着几分相似、举止有着几分相似的年幼小表妹,他怎么能期盼从她口中听到他想听的话呢?她毕竟不是可情,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