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钟可情的名字,陆屹楠浑身一震,刀削的侧脸上竟露出几分温柔来,映着昏暗的光线,他侧脸坚毅的轮廓越来越模糊,便得愈发柔和起来。
“是,为了可情表姐,帮帮我吧。”钟可情咬牙,像是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情愫,“可情表姐去世前曾经寄给我一封信……”
“什么信?”陆屹楠目光一凛。钟可情轻灵的眼眸转了转,眨了眨眼睛道:“可情表姐去世之前曾经写信给我,嘱咐我有什么困难的时候,可以向陆医生求救。可情表姐说,您就像她的亲人一样,她不在
的时候,陆医生就可以代表她。”
尽管是违心的话,但钟可情为了活命,双眸之中展露出无限的真诚。“她当真这么说?”陆屹楠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怪异,漆黑的瞳仁里竟藏着几分期许。钟可情不觉皱眉,她有些无法理解陆屹楠了,都是已经死了的人了,他还会在乎她怎
么看待他么?他现在应该担心的,难道不是那封信上有没有写什么其他内容么?
见钟可情迟迟不回话,陆屹楠突然伸手摁了墙上的电源开关,白炽灯应声而亮,原本藏在黑暗之中的钟可情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
“她真的说我可以代表她?”陆屹楠并没有去关心被翻乱的纸箱,而是继续逼问钟可情。钟可情依然规规矩矩地跪在他面前,郑重地点点头道:“是!可情表姐是这么说的。那封信有些旧了,看日期是四年前寄到我学校的,那时候我因为……所以休学了,直到
前不久故地重游,才收到这封信。”
四年前……
陆屹楠听了,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谋划着对可情动手的。
“那时候陆医生应该买了戒指吧。”钟可情眼眸微微眯起,“陆医生偷偷藏着,可惜可情表姐一早就觉察到了。我很好奇,陆医生是怎么向可情表姐求婚的?”
说到那枚戒指,钟可情内心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仍旧装得若无其事。
四年前,陆屹楠确实拉着钟可情的手,一起去逛了商场,选了店里限量版的戒指,象征独一无二。
陆屹楠当时信誓旦旦地对她说,要许诺她一个永生难忘地求婚仪式,可是一转眼,她就看到姐姐钟可欣戴着那枚熟悉的钻戒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那可是限量版的钻戒,独一无二的,差点儿没闪瞎她的眼睛!
至于那所谓的求婚,直到她被他囚在地下室三年,也没见着影子。令钟可情讶异的是,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陆屹楠的面上没有露出半点尴尬的神色,反倒是思绪飘得渺远,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求婚么?是一场很难忘的记忆呢。”唯
一的遗憾是,戒指丢了,女主角未能到场。
“可情在信中还写了什么?”陆屹楠突然对这样的“季子墨”表现出无限的兴趣。
钟可情并不知道,她在无意间握住了他的心,虽然因为仇恨而放开,但留在他心上的痕迹却依然清晰。
“陆医生这么在乎可情表姐,她在天上一定会看着你的。”钟可情目光定定地说。
陆屹楠静默不语,忽的弯下身子,将跪在地上的钟可情扶了起来,拉她到外面的沙发上坐下,“别提可情了,说说看,要我怎么帮你。”
钟可情透过窗户,看到门外紧张着急的张小蝶。她趁着陆屹楠失神之际,朝着张小蝶摇了摇头,示意她平安无事。
张小蝶这才安心走开。“谢医生如今生死不明,我无路可走,回心内已经不可能。陆医生如果不介意,可以将我留在你身边帮你的忙……”钟可情想了想,眸子微微一动,又补充道,“做什么事都
可以,只要我力所能及。”
陆屹楠盯着她的视线了愣了几秒,忽然温柔地笑出声来:“说得这么见外做什么。你既然是可情的表妹,能帮的,我一定会帮的。”
“陆医生悄悄将我留在心外就好,请不要让外人知道。”钟可情露出万分无奈的表情,“大家都在找我,这个时候,我恨不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恨不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呵呵……
这样的话,钟可情被囚禁在地下室的时候,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如今从季子墨的嘴巴里说出来,虽然语境变了,但味道却一点不差,站在一旁的陆屹楠都跟着猛然一怔。
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想要从她那双神情复杂的眸子里读出些什么。男朋友是贺迟,未婚夫是谢舜名,作为季家的掌上明珠,却从小患有忧郁症,陆屹楠原先对她的了解仅限于此。可是,眼前这个季子墨,哪里有半点患有忧郁症或者是自
闭症的症状,她看上去正常极了,有着比任何人都要强烈的求生欲望。
不过是淡淡地一撇,陆屹楠就发现,季子墨身上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这种人在眼前,却摸不透心的感觉,陆屹楠不是第一次有,季子墨身上藏着和钟可情相近的气质,他从见她第一眼开始,就已经嗅出了些许端倪。
“留在心外么?”陆屹楠的唇角勾了勾,“可以,没有问题。”
说着,他便朝钟可情伸出了手。
钟可情有些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不等她反应过来,陆屹楠径自向前一步,大掌猛然扣住了她的小手,而后将她小巧的脑袋塞进了怀里,护着她,往门外走。
“留在心外当然没问题,但是办公室这边人多眼杂,去我的实验室呆着,会安全很多。”他一边解释,一边拉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钟可情的脑袋直顶着他那硬邦邦的胸膛,隔着白衬衫,他灼热的体温映射到她的脸上。没料到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钟可情脑袋一哄,整个人都懵掉了。青柠的馨香透过一层层衣裳,萦绕在鼻尖。倘若扣去中间的六年,回到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她依约能
够记得当时的欣喜。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没有谢校草,没有钟可欣和童谣的介入,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此刻紧紧相依的这个人还陪在她身边?
陆屹楠的实验室跨过一个走廊就到,钟可情对此熟悉无比。因为,几个月前的换心手术,就是在这里模拟的。
陆屹楠将躺在病床上的她推入他的实验室,给她打了镇定剂,让她安静地坐在一边,静悄悄地看着他为两只野猫做换心实验。
野猫的心脏突突直跳,明明还没有被挖心,钟可情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左侧胸腔空掉了一块。
看着实验室里熟悉的布局,钟可情对陆屹楠的恨意腾得直上心头,她咬着牙,强自镇定地对陆屹楠鞠了一躬,道:“陆医生,谢谢你的收留。”
陆屹楠漫不经心地丢了一把钥匙给她。
“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轻易出实验室。”
说罢,他便悄然转身离去。
不远处的心外办公室里,童谣已经抱着两个婴儿来等候。
见陆屹楠进来,她一脸紧张地看向对方,焦急道:“存放奶粉的纸箱被人翻动过……”
陆屹楠朝着储物间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看似满不在乎道:“你想多了,今天根本没人来过这里。”
“真的没有吗?”童谣心中升起疑惑,“这几天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似的。”陆屹楠眉梢微微挑起,像是打定了注意要包庇“季子墨”,于是淡然解释道:“确实没有。那箱子是我移动的,你别太紧张。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去多找些孩子来
!”听了陆屹楠的话,童谣的脸上当即露出为难之色,“因为我们盗用婴儿做实验的缘故,医院里初生婴儿成活的概率降低了不少,很多孕妇选择了市人医,流光的妇产科,这
个月出生的婴儿不过百位,中下层工人家庭的孩子只有十来个,其中A型血的只有两个。屹楠,你还要实验多久,我怕我撑不下去了!”
富人的孩子不能动,权贵家庭的孩子不能动……童谣陷入了深深的苦恼,每个月能够献给陆屹楠的胎儿越来越少了。
陆屹楠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实验还没有成功,继续帮我找婴儿。早产的、难产的、胎位不正的,统统以死婴上报!”陆屹楠的实验室很宽敞,除了一些仪器摆设,最里头还有一张大圆床。这大概是钟可情见过的最豪华的实验室了,因为院长其人一向是极为小气的。舍得花大价钱留住陆
屹楠,可见陆屹楠在心外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钟可情的嘴角不觉扯了扯:踩在的恋人的尸体上,建立出来的财富,果然是不同凡响的。
陆屹楠每天都会给钟可情送饭菜过来,钟可情总是当着他的面吃得很夸张,狼吞虎咽的,好像好几天都没有吃过饭似的。
陆屹楠回想起被翻乱储物间,暖暖一笑,问道:“那天,你是在找食物?”
“恩?”钟可情怔怔抬起头,一双忽闪忽闪的清眸显得无比天真,“恩。”
“呵……”陆屹楠忍不住低笑出声。他从来没有想过人前斯文无比的季大小姐,吃起饭来,竟然会是这种不顾形象的呆萌模样。
钟可情根本不理他,继续拼命扒着碗里的饭。
“慢点吃。”陆屹楠不自觉伸出手来,在她的后背上拍了拍。
原以为她会收敛一些,却不料她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眸,呆愣着张嘴问道:“陆医生,这盒饭还有么?一份不够我吃……”
陆屹楠无奈地耸了耸肩,起身道:“你慢慢吃,我去食堂再打一份。”
“恩。”钟可情沉声应道。
等到陆屹楠走到实验室门口的时候,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将陆屹楠叫住:“陆医生,我渴——”
陆屹楠这才想起来他忘了买水,实验室里的水都是不能喝的。
“想喝什么,我出去买。”
钟可情眨了眨眼睛,嘟着嘴唇道:“牛奶。晚上不喝牛奶,我睡不着觉。”
“好。”
大门关上的刹那,钟可情卸下季子墨那张稚嫩的面具,唇角缓缓勾起,目光透亮无比。这样一来,张小蝶的饭和小麒麟的奶水就都有了!
待到陆屹楠下了夜班之后,钟可情才悄悄地从寂静无人的实验室里跑出来,给楼下的张小蝶送去食物。张小蝶也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报纸,紧张焦急地望着钟可情道:“子墨小姐,谢总已经在发布会上喊话了,季老太太若是三天不交出你来,季氏就死定了!现在全家人都在为
季氏担心,我们难道真的要躲在这个地方一辈子么……”
钟可情咬着唇,声音喑哑道:“将我逼到这样的绝境,如果……如果那个人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会出来救我的吧?”
张小蝶怔怔地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钟可情亲眼瞧见谢舜名的尸体,始终是对他抱有希望的。于是她朝着张小蝶笃定地点头:“既然限定的时间是三天,那我们就等到第七十二个小时的第五十九秒,不到最后
一刻,我都不会露面的!”
就在这个时候,张小蝶的电话突然响起。
她盯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许久,小心翼翼地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那端,关静秋显得很不耐烦,怒声道:“让姓季的听电话!”
她的声音很大,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风度,隔了两步的距离,钟可情甚至能听到她在说什么。钟可情目光一凛,心猛然揪起,直觉告诉她,关静秋一定知道谢舜名现在在什么地方。她一把夺过电话,压低了声音道:“我接电话了,你也让谢医生接电话,我要听听他
的声音……”关静秋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去。她哪里知道谢舜名现在人在哪里,她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美国那边到现在都没有确切的消息传过来,她比钟可情更加紧张难安!她依
约可以记得见谢舜名最后一面的时候,他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因为天生凝血因子匮乏,血液不同于旁人那边浓稠,就跟红墨水似的,哗啦啦地往外涌……“他死了。”关静秋不想多说些什么,“临死之前最后拜托我的事,就是保护你周全。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我已经安排好了人,送你出国避一避。谢云的出身可没你想象的
那么干净,你害死了他的宝贝儿子,只要你一现身,道儿上的朋友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之后送到他面前的!”
“他死了?我不信!”钟可情咬牙,声音哽咽。
“信不信由你!”关静秋语气不善,“总之,听我的话,没有我的吩咐,千万别现身,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如果……”钟可情眸光一动,沉声问道,“如果我自己去找谢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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