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人欺负了的模样。
钟可情拎着一个小袋子进门,瞟了一眼床脚的沈让,木然道:“你醒了?”
沈让不吭声,只是缩在墙角。
钟可情便将袋子往床头柜上一放,嘱咐道:“我买了小米粥和肉包子,你多喝点粥,吃半个包子就好。”
说罢,她便打算出门。
“等等——”沈让突然出声,将她叫住。
钟可情回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还有事?”
沈让伸出手臂来,指了指自己,尴尬问道:“我……我的衣服呢?”
钟可情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睡了整整两天时间,出了一身的汗,衣服太臭了,我丢垃圾桶了——”
沈让双目瞪大到极致:“谁允许你扔的?”
钟可情指了指那张床,目光清冷,严肃道:“沈医生,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扔就扔。你要是有问题,有本事别在我的地盘上发烧晕倒呀!”
“你以为我想,我还不是因为你才……”
沈让气得不轻,话说了一半,又被钟可情打断,“不想的话,就快点好起来。你一直赖在这里,我也觉得不方便。”
沈让咬牙,“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现在就走。”
“好走,不送——”钟可情指了指右手边,“门在这里。”
沈让眉头拧成一团:“我没有衣服!”
钟可情便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现在就屈一屈,缩在毯子里出去怎么了?”
沈让死死咬着下唇:“我……我还没结婚,算不上大丈夫。”
钟可情闻言,便将两张红本本扔到他面前,冷声道:“你结了。”
沈让的目光突然定住,怔怔望着她,也不说话了。
钟可情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从床头柜里面拿出一叠协议来,递到他面前,严肃认真道:“把这个签了,我就将衣服还给你。你还我自由,我也还你自由。”
沈让单手掖着毯子,另一只手接过那一叠协议,目光不经意间就瞥见了第一页最上头的五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钟可情又将事先准备好的水笔递了过去,“只是签个名字而已,浪费不了你太多时间。”
沈让接过水笔,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行“夫妻情分已断,嫁娶自如”,心头像被针扎了似的,手也跟着颤了颤,水笔就滑落了下来。
钟可情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你不签?!”
沈让仰起眼眸来,墨黑色的瞳仁里仿佛落满璀璨星辰,“你难道就没有一刻想过要嫁给我?急着跟我领证,就仅仅是为了要救我?”
钟可情点了点头:“领证只是为了救人而已。”或许,也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她坚信,那只是男女赤裸相对之时,最自然的反应而已。
沈让握紧了那只水笔,在离婚协议书上,哗啦啦就要签下自己的名字,偏偏那水笔在“让”字的最后一笔上,没油了。
钟可情呆愣了片刻,连忙去找第二支笔。
沈让木然望着自己的名字,等钟可情将新的笔递过来的时候,他却长臂一甩,冷声道:“我不签了。”
钟可情当即就慌了:“你刚刚才答应我的!”
沈让便道:“我这个人很迷信,老天都不同意我们离婚,我们又怎么能逆天而行!”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钟可情冲着他吼!
“在二十一世纪都会发生重生这样的事件,这让我更加相信神灵的存在!”沈让咄咄逼人。钟可情自己就是最好例子,她根本没法儿说服对方,这世上没有鬼魂。
钟可情面上蓄满怒意,直接将协议和水笔砸到他脸上,狠声道:“爱签不签,不签的话,就别想着穿衣服出门!”
孰料,沈让豁然站直了身子,当着他的面,裹着条单薄的毯子下了床。
“你……你打算这样出去?”钟可情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沈让耸了耸肩,嘴角露出邪肆的笑容来,“不错,我打算就这样站在心外科的门口,一直站着,站到你肯给衣服为止。万一别人问起我,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就说,我的
衣服被季医生脱光了。”
“姓沈的,你无耻!”钟可情恶瞪了他一眼,眸中怒火四射,恨不得灼瞎对方的双眼。
沈让漫不经心地笑:“彼此彼此,讨个老婆而已,没想到这么费力!”
陆宛如被送到医院,抽血验血,几番排查之后才确定了是化学中毒。陆屹楠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药用在了她身上,不出半天时间,她便渐渐苏醒。
谢云坐在病床边上,紧紧握着她的手,神情无限的样子。
“宛如,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再也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陆宛如瞪着一双清透的眸子,怔怔望着他,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的。
谢云知道她不能说话,便道:“我不需要你应承我,我说你听就行。我会和唐颖离婚,离婚协议书很快就会送到她手中。”
陆宛如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谢云便紧了紧大掌,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我谢云狂傲了大半辈子,没道理下半辈子要扣死一个女人的手中!我谢云的财产,
谢氏的家底,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陆宛如痛苦地摇头。
谢云伸手,抚平她眉头的皱纹,努力稳定她的情绪:“你放心,一切我都会处理得妥妥当当——”
陆宛如挣扎着张大了嘴巴,却始终无法发出声音来。
恰当此时,陆屹楠闯了进来,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病人,回眸对谢云道:“谢总,我来给病人打针,打完针病人需要休息,劳烦您回避一下。”
谢云连忙起身,恭敬道:“陆医生,麻烦您了。”
陆屹楠笑笑:“不客气,应该的。”病床上躺着的是他母亲,守护她是他的职责,根本不需要谢云这个外人在这里假惺惺。
关上病房的大门。
陆屹楠望着病床上的女人,神情茫然。
陆宛如顷刻之间哭出声来,声音卡在喉咙里,喑哑难听。
“母亲,你是不是认出我了?”陆屹楠在她身旁蹲下,抚着她的脸道,“我找了十几年,到处都找不到你。我以为你死了,就连所有的坟场都去过了,也找不到你的墓碑……”
陆宛如的泪水顺着脸颊,哗啦啦地往下落,很快就沾湿了枕头。陆屹楠又道:“当年,孩儿太小,保护不了你。现在好了,我长大了,我有足够的能力为你遮风挡雨。母亲你放心,你只要在这里等着,孩儿会一点点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谢云是你的,谢家的财产是你的,当年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整个钟家、整个季家、整个谢家都付出代价!”
陆宛如双眸之中闪着悲悯的光,她深深地望着他,似要劝他回头是岸。她拼命地吐着舌头,想要开口说话的样子。陆屹楠忙道:“母亲,你别挣扎了,再挣扎下去只会伤害到自己。当初你刚刚从季兰芳那个女人手里逃出来,我想不到法子救你,只能先在你的一处伤口下面埋了线,阻断
了一根神经,导致你不能开口说话。也正因为如此,季兰芳才没有对你赶尽杀绝。季兰芳死后,我想过帮你拆掉那根线,但是……”
陆屹楠顿了顿,“母亲,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我担心你会阻止我——”陆宛如痛苦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手臂上青筋跳起,费劲了力气,偏偏手腕还是不能移动半分。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浪漫的孩童,他现在变得好可怕,已经在她身上做
了犯法的事情……她不知道,除此之外,他还做过些什么。作为一个母亲,她很想现在从床上跳起来,一巴掌将他打醒!“母亲,你放心。儿子还有大事要做,等一切都完成了,儿子就帮你拆掉那根线,让你重新开口说话。拿着谢云的钱,占着业内最年轻有为的医生的头衔,儿子可以认识很多很多国外知名的医生,到时请他们帮忙治好你的手脚,你就可以走路了。儿子还要带你去国外做整形,要你恢复年轻时候的模样……”陆屹楠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像是将
这么多年来压抑在内心的那些苦水,全都吐了出来。
陆宛如拼命摇头: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已经是废人一个,我只希望你的后半生安安稳稳,千万别去沾染那些犯法的事。
陆屹楠从床头拧了一块湿毛巾,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哑声安慰道:“母亲,你别再哭了,哭花了脸,谢云回来会起疑的。”
几个小护士,眼见着陆屹楠进了病房,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陆医生也真是的,每天都忙得见不着人,到处揽活儿。这下倒好,把未婚妻给忙丢了!”
“嗳?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么?谢医生组里的季医生前两天一个冲动,跟陆医生组里的沈医生领了证了!”“你瞎说!怎么可能?当初在STNS病毒的研讨会上,季医生当众向陆医生告白,那场面可感人了,不像是玩弄陆医生的感情,怎么会说嫁就嫁呢了?我一点儿风声都没听
到啊!”
“千真万确,整个急诊科的人都知道。那时候沈医生好像受了重伤,显得就活不了了,季医生哭得死去活来的,看上去就跟死了男人一样!”
“小点声!陆医生在里头,万一让他听见了……”
护士的话还没说话,陆屹楠已经从里面推开了病房的门,木然地望着她们,冷声问道:“你们说得是真的么?”
“这……这……”小护士吞吞吐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陆屹楠眸光一黯,唇角冷冷扯了扯,“那就是真的了。”
小护士面露尴尬之色,只能灰溜溜的跑开。
谢舜名的办公室离病房并不远,隔了五层楼而已,绕了一个弯,不过三分钟时间,陆屹楠就已经到了。
彼时,沈让只裹着一条毯子,木然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里面的女人心软。
陆屹楠走到门口,愣愣望了他一眼,眉头蹙得紧紧的,“沈医生,你在这里做什么?行为艺术么?”
沈让耸了耸肩,“热,吹风。”
陆屹楠见他身子站得笔直,看上去神采奕奕,心里禁不住冷嗤:果真是命大!断了三根肋骨,其中一根插入肺部导致肺积血,你都死不了!上辈子积了不少福吧!
沈让若无其事地站着,就跟没有看到他一样。
陆屹楠推门而入。
钟可情原本在整理病人的资料,听到开门声,眉头不由一蹙,背着脸,冷冷道:“先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否则休想拿回你的衣服!”
“什么离婚协议书?”陆屹楠声音森冷,陡然从钟可情背后响起。
钟可情身形一震,胳膊颤了一下,一不小心就撞翻了桌面上的水杯,将一沓的病人资料全都沾湿了。
她回过头,怔怔地对上陆屹楠的视线。
陆屹楠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墨黑的瞳仁之中蓄满怒意,声音喑哑可怕:“你真的跟他结婚了?”
钟可情心下一惊,便知消息已经传到了陆屹楠的耳中。她快步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一脸恳求道:“屹楠,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解释?”陆屹楠轻哼了一声,“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只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天,整个医院上下,就连门诊的小护士都知道了,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钟可情的手缩了回来,蹙眉凝望着他:“屹楠,我想过要跟你说,第一时间就想过,只是……”
“只是什么?”陆屹楠静静地望着她,眸中满是质问之意。
“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开口。”钟可情的声音软下来,“别人我都无所谓,也只有你——”
沈让站在门外,听她这蹩脚的台词,浑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抬头的刹那,却刚好看到谢舜名阴沉着脸站在办公室门口,薄唇紧抿,死咬着牙,喃喃自语:只有他……呵。
沈让心知不好,这下误会给闹大了,连忙伸手去扯谢舜名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误会,误会……”
谢舜名怒火攻心,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他奋力一甩,没甩开沈让的肩膀,反倒是把沈让身上那条单薄的毯子甩开了。沈让整个人都呆住了,忘记了伸手去遮挡,赤条条地站在谢舜名面前。
谢舜名怔怔看了一眼沈让,又回想起昨天早晨时候的情景,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扯着唇角冷笑道:“我明白了,确实是误会。她在乎的人不是陆屹楠,而是你。”
他冷冷丢下一句话,甩袖离开。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沈让完全没有料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如果他一早就乖乖地把离婚协议书签掉,他是不是不会给那丫头惹来这么多麻烦?
办公室里,陆屹楠的情绪稍稍平缓下来,渐渐能站在钟可情的角度思考问题,问道:“你什么时候和他离婚?”
钟可情为难地皱眉,“他,他不愿意签字。”“他既然是不仁不义之人,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就没必要帮他了。”陆屹楠冷静下来,“过两天,我向院里写个申诉,将整件事陈述一遍,然后交给领导,由领导向他施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