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皎洁如雪,口味又清淡,最宜与水果相配,柔和地渍去果酸。”
蒖蒖默默无语,他又解嘲地笑:“在尚食内人面前说这些,是我班门弄斧了。”
蒖蒖随即问他:“你知道我是谁了?”
他点点头:“我知道,吴内人。”
蒖蒖这风寒养了几日也就痊愈了,但殷琦似乎并没有让她搬出去的意思,自乳保罗氏以下,众人都对她客客气气。这反而令蒖蒖浑身不自在,深知以自己身份实不该领受如此厚待,向殷琦表示想回包子厨,殷琦告诉她:“你生病那几天已经有人补了你这个缺。”
于是蒖蒖只得留下来,主动帮院中侍女干活,洗刷洒扫十分勤快,看得罗氏忍不住笑了:“你干这么多,倒让那些丫头们做什么呢?”
蒖蒖向她诉说了无所事事的苦恼。罗氏便建议:“我有一个活儿,是在大公子进膳之前先行品尝他的饮食。我近日肠胃不大好,吃什么都觉得无味,怕尝不出好歹,要不你代我试试?”
蒖蒖立即答应,笑道:“这活儿我们尚食局内人都要学的,膳食先尝,以免膳食有毒损及贵人。”
罗氏道:“我们郡王宅不比宫里,几乎不会有下毒之类的事,不过为贵人先试试菜肴咸淡凉热是必须的。大公子味觉嗅觉都很灵敏,所以膳食先尝这一节犹为重要,半点糊弄不得。以后要仰仗姑娘多费心了。”
蒖蒖一向感激殷琦给予她的善意,既领了这活儿,便完成得相当尽心。每一道饮食品尝后觉得无问题再呈给殷琦,如殷琦觉得哪里不妥,就用心记住,下次咸淡温热便按殷琦的喜好来判断。
殷琦与众不同之处还有一点:长期服药。据说他从小体弱多病,陈国夫人在他幼年时常带他去求神拜佛,所以给他取小名为“伽蓝儿”。后来他癔病发作,夫人便不敢让他外出,每每聘请名医入宅诊治,殷琦的院中也就常年飘着药味,几乎每日都要饮几回药汤。
而殷琦最厌烦的就是饮药汤,经常找各种借口不饮,有时罗氏等人劝多了他还会发脾气将药碗砸了,这是他在没发病时流露出的最强烈的情绪。
蒖蒖为了让他顺利服药,煞费苦心地研究每剂药的成分、熬制时间,一遍遍地品尝,感觉浓淡温热,以探求最易于接受的口感。有时候研究一天,药喝得多了,自己也头晕眼花,乃至呕吐,然而一到殷琦要服药的时辰,又振作精神,神气活现地端着药搁到殷琦面前,说:“大公子,今日这药汤与昨天的不同,味道更好哦。如果你饮完后尝出哪里不同,我就再给你一块新割的蜂蜜。"
一日,她伺候殷琦喝完药,从他室内出来,还没回到居处,就觉一阵恶心,匆匆走到花圃边,对着花泥呕出的尽是药汁。
罗氏在不远处看见,忙过来帮她抚背顺气,然后牵她来到自己房里,给她取水漱口。见蒖蒖面色缓和,才松了口气,感叹道:“你是个好孩子,难怪那天大公子将你认成他刘姑姑,你这认真侍主的劲儿,还真像……”
蒖蒖顿时想起了殷琦对着她唤“姑姑”的情形,好奇心大炽,拉着罗氏连声询问刘姑姑是谁。
罗氏犹豫半晌,终于告诉了她:“那位刘姑娘原是先朝齐太师家中厨娘所生的女儿,跟着她母亲自幼学习厨艺,很有灵气。后来陈国夫人嫁给延平郡王,她也作为陪嫁侍女来到了郡王宅,大公子幼儿时的婴儿饮食都是她在料理。有一次先帝驾临郡王宅,品尝了刘姑娘做的菜肴,觉得很好,赞不绝口。延平郡王会意,立即送刘姑娘入宫,进了尚食局。”
蒖蒖恍然大悟:“这位刘姑娘就是刘司膳吧?”
罗氏也有一惊:“你知道她?”
蒖蒖忙摆手,掩饰道:“只是听老宫人提过一次,只知道曾有位司膳姓刘,别的一概不知。"
罗氏颔首,又道:“她起初也只是从内人做起,但先帝让她拜他最信赖的尚食刘娘子为母,跟着刘娘子学艺。”
那尚食刘娘子倒是宫里有名的人物,据说是汴京宫中旧人,厨艺出神入化,先帝一向倚重,她任尚食多年,但后来身染重疾,在今上即位前便已病故。
蒖蒖忆及此处,对罗氏道:“那尚食刘娘子一生皆在宫中,一定没有亲生儿女,对这位养女必定很珍视,会将毕生厨艺倾囊相授。”
“的确如此。”罗氏道,“刘姑娘的厨艺愈发精进,不久后先帝便让她常侍左右,为他尝膳。刘姑娘深知这任务意味着什么,她不仅细细分辨每一种食物的味道,还主动去品尝毒药的味道,例如砒霜、断肠草……”
“啊……”蒖蒖不禁惊叹,“品尝这些一着不慎会送命的。"
“可不是么,”罗氏叹道,“这姑娘死心眼,觉得要先知道毒物的味道以后才好分辨,所以一次次地尝,虽说都是一入口感觉到味道便吐出来,但难免有毒素遗留……好几回毒发,她奄奄一息,幸亏先帝召集最好的太医为她诊治,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蒖蒖连声赞叹:“佩服佩服!如此尽职我望尘莫及。"
罗氏表示认同:“天下人没几个能做到她这样。所以,先帝格外器重她,让她年纪轻轻地就做了司膳。这刘司膳和仙韶部的菊夫人,是当年虽不在嫔御之列,但圣眷之隆不亚于众娘子的两位宫人,堪称一时双璧。”
蒖蒖遥想听香梨儿提起过的菊夫人风采,忍不住又问罗氏:“刘司膳生得美么?”
“倒没有菊夫人美,不过也是俏丽的……她很爱笑,一笑起来眼睛弯弯地像月牙,十分甜美。”罗氏答道,忽然着意端详蒖蒖,又道,“你笑起来的样子跟她有两分相似,大概这也是大公子那晚将你误认为刘司膳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