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沈妗一起进了望月楼,只听到脚步声传来,有人扣门。
沈明洹和沈妤相视一眼,沈明洹亲自去打开了门,是沈妗和景王。
雅间的人都起身行礼,景王身姿挺拔,面容英朗,唇边是一抹闲适的笑意,道:“沈三姑娘的钱袋子掉了,又崴了脚,正好被本王遇到。听闻你们就在望月楼,刚好本王也要到此处,所以就顺道送三姑娘过来了。”
这话沈妤可不信。身为大景朝的王爷,出门怎么会连个护卫随从都没有,用得着他纡尊降贵吗?想来送沈妗是假,别有居心是真。
沈妗身姿纤柔,面色苍白,被凝翠和含翠扶着,就像风中弱柳。
两人目光一碰,沈妤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只是静静站立一旁,笑看着这一幕。
沈妗原本充满愤恨的眸子被惊慌无助取代,她娇娇怯怯的施了一礼:“多谢殿下,臣女不胜感激。”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景王这么说着,眼睛却瞥向沈妤。
他想起了安德妃和身边谋士说的话,越发平易近人:“郡主今日可玩的尽兴?”
沈妤眼眸如波,清澈幽艳,只是漾起淡淡的涟漪:“自然。殿下日理万机,今夜也出府游玩吗?”
景王朗声道:“郡主说笑。日理万机的是父皇,本王空闲的时候倒是很多,今夜的京城热闹得很,本王也是个俗人,自然也要出来游玩一番。”
沈妗点头:“既如此,臣女就不打扰殿下了。多谢殿下送三姐回来,改日沈家定然送上谢礼。”
这是送客的意思了。本来景王也没打算在这里多留,只是想借机见一见沈妤罢了。
闻言,他道:“不必客气。”
他最后看了一眼沈妤姐弟,转身离去。
景王走后,沈婵立刻讽笑道:“三姐既然崴了脚,为何不直接去医馆或者回侯府呢?不过,能让景王亲自送你上来,你的面子也够大了。”
沈妗反唇相讥:“总比某些人,自己没这个本事,还嫉妒别人得好。”
“我嫉妒你?”沈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可没那么自轻自贱。”
沈妗变了脸色:“沈婵,你别太过分!”
沈婵翻了个白眼:“怎么,恼羞成怒了?景王是什么身份,难不成你以为靠着这点招数能进景王府做正妃?别忘了,你可是连长兴侯府都进不去呢。”
沈妗被戳中了心事,苍白的脸色青红交加:“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你以为将我踩下去,你将来就能攀龙附凤?你也不想想,你还能越过五妹去?”
闻言,沈婵的笑声更大了:“三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沈妗怒视着她。
“像跳梁小丑。”沈婵道,“想挑拨离间,你就这点本事吗?”
沈妗最近受到的打击太多,她已经不能像往常一样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恢复镇静。目光定在沈妤脸上,露出一个柔柔的笑容:“我脚受了伤,就先回府了,几位继续游玩罢。”
然后对婢女道:“还不赶快扶着我出去?”
婢女一愣,连忙道:“是。”
“我越来越看不懂她了。”沈婵道,“感觉她像疯了一样。”
沈妤微微一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她,接连受到打击,使得她再也伪装不下去,本性渐渐显露出来了。”
“那也太可怕了。”沈婵摇摇头,“我总觉得她还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五姐可要防备她才是。”
景王出了望月楼,回到景王府。
谋士穆昶迎上来:“属下参见景王殿下。”
景王虚扶起他:“先生不必多礼。”
然后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先生请坐。”
穆昶行礼谢座,又接过婢女奉上的茶,斟酌着道:“殿下这次出府可曾见到了宁安郡主?”
景王并没有避讳:“原本我还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偶遇她,倒是沈三姑娘给了本王这个机会。”
关于沈家二房的事,穆昶也有所耳闻,想来这位沈三姑娘无法再嫁入高门,转而想攀上景王。
这点风月之事,他并不多问,道:“殿下可想好了?”
景王笑叹:“你说的不错,娶了沈妤,的确是一大助力,难的是如何让她嫁给我。”
穆昶笑道:“总是有办法的。”不能光明正大的求娶,用点手段让沈妤不得不嫁给景王不就好了吗?
景王食指敲着书案,沉思道:“你说,那金麟令真的在沈妤身上吗?”
“应该不会在宁王妃手中,不然的话宁王也不会现在还在蛰伏了。”
见景王似在犹豫,他又道:“护国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就连她几个哥哥都甘拜下风。公主不但运筹帷幄,而且治军有道,她曾训练出一支队伍,传闻能以一敌百,锐不可当,名叫‘金鳞卫’。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消失了。不过,属下不相信公主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队伍会凭空消失,所以我想这金麟令一定还在沈家。”
景王思忖道:“如你所言,金麟令还在沈家,不若安排人进沈家找出来不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求娶沈妤?”
穆昶摇摇头:“殿下有所不知,这金鳞卫忠诚、认主,必须是他们的女主人拿着令牌才肯为之效命。宁安郡主是护国公主的亲生女儿,她自然是金鳞卫的主人。”
景王握紧了十指:“若真是这样,本王必须抓紧时间娶到沈妤,若是到了宁王手上就晚了。”
再者,沈妤生的倾国绝色,又身份贵重,娶她做正妃也不亏。
他又想起什么,有些顾虑:“可是当年那件事……”
穆昶笑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当时的宫女太监都被处死,所有人都以为护国公主是殉情而死,沈家人根本就不知道公主真正的死因,宁安郡主又怎么会知道呢?女子只要嫁了人,自然会对丈夫死心塌地,宁安郡主也会心甘情愿帮助您的。
再者,娶了护国公主的女儿,说不得还能拉拢她那个哥哥呢。慕容国只是归顺大景,每年向大景朝贡罢了,无论是土地还是兵权和以前一般无二。只要殿下向慕王许诺好处,让慕王暗中支持您,将来谋取那个位置的时候殿下也不是更容易些吗?”
景王面容微敛:“哦,慕王最想要什么呢?”
“自然是复国。”穆昶道,“从一国太子变成藩王世子,再到如今继承王位,他真的安于现状吗?若非当年慕容国先帝太过仁慈,不忍百姓受苦,主动归降大景,现在慕王已经是慕容国皇帝了。虽然他现在是王爷,其实与皇帝无异,但没有皇帝名分,他自然是不甘心的。殿下不如卖他一个人情,许诺他帮你登上皇位,两国便可以毁了当年的约定,让慕容国复国,但最后到底怎么样,还不是您说了算吗?”
景王已经被说动了:“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永康侯府虽然如日中天,到底没有兵权,本王所依仗的不过是父皇对我的宠爱罢了,若有一天这宠爱消失了,我就会变成俎上鱼肉。”顿了顿他又问道,“你以为纪家如何?”
穆昶冷嘲道:“镇北王看似是个只知打仗的莽夫,实则会审时度势,权衡利弊。镇北王世子看似玩世不恭,实际上狡猾得很,想要拉拢纪家,怕是难。不过殿下也不必怕纪家被太子和宁王拉拢过去,在大事未定前,纪家不会随便站队的。”
景王冷声道:“一对老狐狸和小狐狸,纪家最好永远保持中立。”
“殿下,纪世子暂时不回北地了吗?”
景王道:“父皇有意让他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
至于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就要看皇帝的意思了。
穆昶明悟:“看来陛下不放心镇北王。”所以才将纪晏行留下做人质。
“宁王倒也罢了,当务之急要先扳倒太子。”
穆昶笑笑:“这件事,想来陛下比谁都着急。”
景王冷哼一声:“严家一家独大的时间太长了,这颗参天大树,是该修剪一下枝叶了。”
穆昶迟疑了一下道:“说来严家也是遭受无妄之灾,严家几位公子倒都是德才兼备之人。”
“着怪得了谁呢,还不是严家树大招风?严家连出了三位皇后,又手掌大权,这棵大树伫立京城这么多年,实在是太碍眼了。”
所以,皇帝宠爱他也不是单纯的看重他,还有扶持他和太子作对的意思。既如此,他更不能让父皇失望了。
但是现在先要做的就是娶沈妤为正妃,其他的再慢慢图谋。
“本王记得,宁安郡主许久未进宫陪伴太后了。”
*
回到沈家,沈妤先去慈安堂拜见了太夫人。太夫人还未歇息,问她累不累,都去了哪里游玩……沈妤一一作答,省去了差点被马儿撞到一事。
太夫人笑道:“玩的高兴就好,祖母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姑娘家出府游玩的机会本就不多,若今日还要待在府上,可不是要闷坏了?”
太夫人见天色晚了,看着她喝下一碗甜汤,便让人送她回去了。
少倾,桂嬷嬷进来了,在太夫人耳边做说了什么。
太夫人面色一变,良久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不想让我为她担心。”
桂嬷嬷宽慰道:“五姑娘长大了,考虑事情要周到很多。最关键的是,五姑娘担心您的身子。”
太夫人点点头:“这件事就当做不知道罢,不要枉费了她的一片心。”
桂嬷嬷服侍她宽衣,道:“要奴婢说,您就少操点心,好好养身子才好,五姑娘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容易被人欺骗的小姑娘了。您保养好身子,才能看着五姑娘嫁人生子啊。”
太夫人被扶着躺到床上,笑了笑:“她是在我跟前养大的,从没有离开过我,我怎么能放心呢?我知道他们暗地里都说我偏心,但我没办法不偏心。”
说着说着,太夫人似乎累了,闭上了眼睛。桂嬷嬷给她盖好被子,落下帷帐:“太夫人安歇罢,明日就能见到五姑娘了。”
翌日一早,沈妤便去慈安堂请安,顺便陪着太夫人用早膳。
可是刚梳洗完毕,云苓就匆匆进来:“姑娘,出事了?”
沈妤看着镜子里的人影:“何事?”
“是二房。”云苓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沈妤将一支碧玉簪扣在梳妆台上,唇畔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很好,我正愁没有机会给我的好二婶送催命符呢。”沈妤问云苓道,“现在外面如何?”
云苓道:“奴婢一早就去打听了,听闻今天一早,二老爷就去棠姨娘那里兴师问罪了,棠姨娘正哭着辩解,可是二老爷并不相信。”
沈妤意味深长道:“昨夜可是七夕呢,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紫菀为她穿上外衣:“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沈妤道:“先不必,此事关系到沈明沨,一定会闹到祖母那里去的,咱们先等着,一会再去看戏。但是没想到,三姐的行动倒是快,刚被解除禁足没几天就给了棠姨娘下了套。”
紫菀道:“二夫人失势,棠姨娘专房独宠,二老爷那些通房妾室都比不得她风头盛,一个个全去讨好她。三姑娘被二老爷厌弃,所以棠姨娘表面对三姑娘尊重,实则根本不将三姑娘放在眼里。三姑娘何等精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再加上次的事,棠姨娘也参与了,三姑娘一定恨死她了。”
此时的二房,热闹极了。原本春风得意的棠姨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跪在沈序面前。
“老爷,您要相信妾身,妾身是冤枉的。”
“冤枉的,你当我眼瞎吗?我亲眼看到你和那个男人幽会!”沈序气的胡子都在颤抖,他将这一张纸条丢在她脸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昨日是七夕,他写给你的这首词倒是应景,你是不是很遗憾不能朝朝暮暮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