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
一名头上缠着纱布脸上却半点颓废也没有的英姿少年见到傅琛一行人在局长陪同之下进来时,嚣张横在椅子上的修长双腿放了下来起身,乖乖叫了声:“老豆。”
而一只手被铐在椅子上的宁俊杰也同时站起来,心有内疚的朝宁新月的方向看过去,然后看到了姐姐身后的叶臻及陆怀远,他低了低眼,不想让自己的狼狈被他们看到,可他遮不住。
局长将二人带到他办公室,入座前,傅家少爷听明了宁俊杰与叶臻关系后,朝仍旧一脸紧绷的宁俊杰挑唇一笑,露出一排白牙:“宁同学,看在阿远哥与嫂子的份上,本少爷头上这点皮肉伤就委屈点过了,不过呢……”
宁少爷此话一出,所有都望向他们二人。
同样是19岁,都在念S大商学院,傅少爷了一声“宁同学”,不难猜测,他们什么关系。
想必之前肯定是认识的了。
接下来傅少爷的话印证了他们心中所想。
“在本少爷伤口未好之前,你要一天24小时随时奉命伺候着。”
“什么意思?”宁俊杰英气的眉毛挑了挑。
“就你想的那个意思。还有明天要在全班同学面前跟我道歉,这事就算过了。”
原来,这二人不但是同界校友,还不巧是同班同学,事情的来龙去脉络也清楚了。
两个小时之前。
傅家小少爷跟一帮纨绔伙伴在酒吧喝酒,恰巧碰上送酒的是宁俊杰。
二人虽同一班,但开学至今未有过任何交集,但总算是认识对方的。
于是傅家小少爷嘴里咬着烟坐在那里伸出一只手朝他招呼了一声,然后示意宁俊杰坐下来一起喝杯酒。
宁俊杰以正在上班为由拒绝,这让被一帮从小到玩到的发小笑话“自作多情”的傅少爷极没面子,很冲地站起来命令宁俊杰喝完他们开的那几瓶酒才能走。
宁俊杰不愿,傅小少爷便以权压人,挑着眉冷笑:“信不信,你敢不喝,明天起你在S城找不到一份工作?信不信我能让你从S大退学?”
强权霸凌,宁俊杰见过,但没想到有一天会倒霉地落到自己头上。
以他对这位同班同学的粗略了解,他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
他不想低头,可现实血淋淋地摊在他面前,他除了低头,别无他法。
赌了一口气,他一口气将半瓶酒灌了进去,那火辣的气息从喉咙延伸到胃部,他差点当场就吐了。
一大帮公子哥还在身边起哄,傅小少爷一边抽烟,一边指向不知何时又多出的好几瓶酒,漫不经心道:“看不出来,酒量这么好。本少爷今天心情好,这几瓶都算我帐上,喝完就可以滚了。”
宁俊杰在酒吧兼职两个多月,今天却是第一次喝酒,大半瓶烈酒已经让他受不了,他还让他喝完那么多?
形势再低,他也恼了。
他年纪再轻,也是个男人,一个骨子里有着自己骄傲的年轻男子。
“刚才只是三瓶。”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至少六瓶,太过分了。“你出耳反尔。”
“我就喜欢出耳反尔,怎样?游戏规则是我定的,我说几瓶就几瓶。”
“傅时奕……”宁俊杰直接喊了他名字,握着酒瓶的酒青筋爆出,发红的眼眶燃烧着熊熊怒火似要将他烧了。
“怎样?喝不了?”傅时奕吐出一大口烟圈,摸着下巴笑了,一脸的风流相,俯身过来,拍拍他的脸:“叫一声‘傅哥哥,我错了’来听听。”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几个怪声怪调的“傅哥哥,我错了。”在耳边回荡。
对一个男人说这种话太恶心了,宁俊杰说不口,就这么瞪着他。
未了,等他们一群人闹够了,傅小少爷笑了:“让你喝又不能喝,叫哥哥又不叫,你还像个男人吗?”
“傅时奕,你别太过份。”
“过份?呵,我就喜欢过份,怎么,想打我?”傅小少爷冷笑几声,指了指自己脑袋,“就你这孬种样,本少爷坐在这里给你打,你敢打吗?”
事实证明,宁俊杰还真的敢。
一直握在手里的酒瓶就这么朝傅小少爷的脑袋砸了过去。
还好,宁俊杰再愤怒,还是保留了大部分力道,要不然傅家小少爷就没这么好运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晚若不是有叶臻姐及她未婚夫陪同姐姐过来,他整个人可能就这么毁了。
坐牢,退学,可以想像未来一片黑暗,就像他爸一样。
这些年,他与姐姐不知被人在背后说过多少次‘劳改犯”的儿女,踏进警局的那一瞬间,虽然表面镇定,可心里他真的害怕自己也要步父亲的后尘。
而现在,只是当众道歉,只是随他差遣到他伤口好为止而已,没什么。
所以,他同意。
不过,有人不赞同。
“受伤了就给我安安份份呆在家养伤,伤好之前不要去学校了。”年轻得完全不像是有一个19岁儿子的傅琛开口,然后望向宁俊杰:“我们家阿奕不对在先,是我傅家管教疏忽,他现在人也没有大碍,宁同学不用在意他刚才说什么。”
“老爸,有没有搞错?”傅小少爷不依了,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你这么做对得起我死去的老豆老母?”
不理会他的叫嚣,傅琛直接扯过他手臂,与局长招呼一声后将人带走。
-
分局门口,傅小少爷刚被傅琛扯上车离开,宁父匆匆赶到。
宁新月接到分局电话时,担心弟弟闯了大祸,在来的路上她通知了开出租车的父亲。
得知事情已解决,宁父眼泛泪花,枯瘦的双手握住叶臻的手:“叶臻,今晚真的谢谢你们,也麻烦你们了。”
宁父也算是看着叶臻长大的,为人一向勤恳踏实,对邻居也热情。
小时候,叶父经常不在家,家中的线路坏,水管堵了都是宁父帮忙。
后来因宁母出轨之事错手伤了人入狱也不影响他在叶臻心目中那个老好人的形象。
相隔十几年再见,当年那个身体壮实的宁叔叔经多年的牢狱之苦,背脊已微弯,发际发白,明明跟自己父亲相当的年纪,看起来却像六十岁的模样。
“宁叔叔,只是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叶臻握着那带粗茧的手掌,眼眶微涩。
夜已深,秋风凉凉,不是个叙旧的好时间。
叶臻诚恳地邀请了宁父一家参加她与陆怀远的订婚礼之后,宁父也邀请叶臻有时间去家里吃饭才各自分开。
车子里。
宁父一边开车一边听一双儿女说了事情经过,沉默半响后才开口,声音很低:“阿杰,你现在还是专心上学,兼职的事情以后再说,家里还有爸爸呢。”
“爸,上学跟兼职我能兼顾得来。”
爸爸身体大不如前,现在开计程车还要熬夜,他与姐姐劝他在家好好呆着,但他不愿意,可他除了会开车,确实也没有其它能适合他这个年纪的。
生活的无奈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有体会。
“那就不要去酒吧那种地方。”
宁父妥协。
“我再重新找过一个。”
酒吧环境确实比较复杂,但是时薪高,能学到丰富的酒知识,更能接触到不同阶层的人,从他们那里听到各种各样的事,这是他在其它工作没法学到的。
“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我也不想你步我的后尘。”宁父声音大了些,却很严肃。
今晚若不是有叶臻的帮忙,他整个前程都毁了。
“爸,以后我会更加小心,不会再像今晚一样鲁莽。”
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宁新月见父子俩就要吵起来,急忙圆场,用眼神示意弟弟先闭嘴,兼职的事情以后再说,然后拿出叶臻的订婚请柬转移话题。
“叶臻下个月订婚,邀请了我们全家一起去,到时我们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宁俊杰转头看着窗外从眼前闪过的夜色,慢悠悠道:“叶臻姐现在什么也不缺,心意到就行了。”
宁新月叹口气:“说的是呀。但我们总不能空手去吧?”
贵重的他们负担不了,负担得了的又怕寒酸。
宁父看了后视镜一眼,淡淡道:“阿杰说得没错,心意到就行了。我们堂堂正正做人,不偷不抢,也不怕丢人。”
长年寄人篱下生活,过早地体会了人生酸苦,让女儿年纪小小便已在储事上思虑过多。
宁父明白女儿的心思,但他们靠的是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没什么丢不丢人的。
-
另一边。
傅小少爷被傅琛拉去医院再次做了头部CT,确认无事后,才被自己老子踢了一脚,骂了声:“没用的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生非,折腾我半夜。”
傅时奕捂着腿嗷嗷叫,“老爸,不是亲生的就可以家暴吗?有没有搞错,我现在还是个病号。”
“是亲生的话我早就跺了你,还留你给我丢人现眼?”
傅琛又骂,扬手要揍跟他一样高的儿子。
虽不是亲生儿子,但却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侄子,是他大哥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大哥大嫂意外不在时,这混小子才半岁,他也还没结婚,但是怜惜这小子,便减少寻花问柳到处风流的生活,经常在家陪他。
陪着陪着,等这小子会说话时,第一句便叫他“爸……”
然后就一直叫到现在,他结婚多年,也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
“老爸,你是不是气我把你从温柔乡中吵过来?你那些女朋友都又老又丑的,改天儿子我介绍个校花给你……”
“老子的事不用你操心。”
“老爸,不会是年纪大了***妹妹仔,所以才找老女人吧?”
“衰仔,讲什么,恩……”
“喂,救命啊,杀人啦……”
这是他们父子俩多年来的交流方式。
病房里吵吵嚷嚷,静止于傅太太推门进来。
“阿奕没事了吧?”
傅太太一身名贵套装,妆容精致,手里提着包站在那里,贵气十足.
傅时奕回了句:“死不了。”便跳上病床,拉过被子盖过头:“我要休息了,你们也回吧。”
-
夫妻二人离开病房,一路无言进了电梯。
“刚才过来碰到韩医生,顺便聊了两句。”
傅太太打破沉默,望向出了门后又是一副冷酷正经模样的男人。
“哦,聊什么?”
男人附和着,有些漫不经心。
“我的体检报告。”
见他漫不经心,傅太太心里再有气也不好当场发。
男人抬眼看她,示意她一次把话说完。
“她说我的身体状况很好,应该趁早要个孩子。”
他们结婚十年,以前他以傅时奕还小为由,暂时不想要孩子,公婆与他都怜惜傅时奕,她知道,所以忍了。
这一忍就是十年。
她与傅家是联姻,结婚时她28岁,他29岁。
到现在已经她已经快40还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能不焦急?
娘家也是个大家族,早就催她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将来才能在婆家站稳脚根。
更别提,傅琛在婚后并没有停止在外风流,她一向大肚能容,进退有节,从来不去管他在外面的风流债,因为傅太太只有一个。
但是,没有一个孩子巩固自己的地位,终究还是不稳。
要是万一哪天外面的女人怀孕逼宫,母凭子贵,她这个原配可就惨了,不但地位不保,财产也要被瓜分。
所以,趁早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到时他真的在外面有什么情况,公婆,娘家都会站她这边。
虽然在电梯里不是谈这个事情的最好时机,但是今晚不说,她还不知几时能见他一面再谈。
除了一些必要的公众场合同框作作秀之外,他们一年到头见面的时间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若再没有个孩子来加强二人之间的关系,只怕两人会越走越远。
傅琛听了,挑眉:“我们不是已经有孩子了吗?”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听他次次这么说,傅太太不再像以往一样隐忍,语气很火:“我指的一个从我身体里出来,流着我血脉的孩子。”
“我觉得,傅家有阿奕足以了。其它的并不重要。”
“傅琛,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男人的话伤人得让人难受不已,傅太太气得咬牙切齿。
“妻子?”傅琛耸耸肩:“你当然是我的妻子,也是阿奕的母亲,这一点一直没变的,不是吗?”
电梯门打开,傅琛抬腿迈了出去。
“你去哪?”
傅太太朝他背影喊了声。
“回家。”
傅琛头也不回。
但是傅太太知道,他所指的回家,一定不是傅家大宅。
她站在那里,愤怒与凄然在脸上交织。
这种婚姻,若不是为着两家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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