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息霜先生青年时代有如此笔力,那也不能说明这幅字帖是息霜先生的作品,请问证据何在?”南山大师字字诛心,一语直切要害。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点头,虽说姬林的解释看似完美无缺,却没有说中最重要的一点……证据何在?
“抱歉,我没有证据。”姬林耸耸肩,语气亦如已往般淡然,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千年老怪。
近百年来姬林在神州的好友并不多,大多集中在民国时代,息霜先生便是其中一个重要挚友。
时光回溯到1905年秋,那一年神州风雨摇曳,魔都却是钟鸣鼎盛,一派盛世繁华之时。
那一年,息霜先生一掷千金激扬文字,正是人生得意之时,然而母亲王夫人的病逝,如一盆冷水浇灌头顶。
浪子回头金不换,息霜先生扶柩回津,依“东西各国追悼会之例”,为母亲举行了丧礼。
息霜先生在四百多中外来宾面前自弹钢琴,唱悼歌,寄托深深的哀思,此举被视为“奇事”,《大公报》称之为“文明丧礼”。
息霜先生早年丧父,母亲王夫人亦父亦母,她的去世对息霜先生自然影响巨大,甚至让息霜先生万念俱灰,心中已埋下出家的种子。
息霜先生对人生最绝望的那段时间,姬林默然陪伴,终让息霜先生走出低谷,是年离开魔都这伤心之地,前往东京留学。
姬林眼前这一副字帖,便是息霜先生在东京留学之时,忽念早年魔都繁华犬马之荒唐生涯,又感概神州沧桑动荡所著。
这,便是历史的“真”“相”,一段姬林注定无从对人说起的“真”“相”。
“姬老师既然没有证据,请问你又凭什么说这一副字帖是息霜先生所著?”郭得意冷冷的嘲讽声音,将姬林从沉思中拉回来。
“既然小妹敢让这一副自然出来,证据自然是有的。”董熏儿微微一笑,侍者小心翼翼的将一个沉木小箱子呈上来。
当众打开箱子,董熏儿纤手流转间,一幅略微泛黄的书卷出现在众人眼前。
“披发佯狂走,莽中原,暮鸦啼彻,几株衰柳。”
“破碎河山谁收拾,零落西风依旧,便惹得离人消瘦。”
……
“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
“听匣底苍龙狂吼。长夜西风眠不得”
“度群生那惜心肝剖。是祖国,忍孤负?”
众人凑过来一看,顿觉这字迹有些眼熟,黑衣老者一声惊呼:“此乃息霜先生留学东京之时的述志作品《金缕曲》,这……这字迹竟然和《寄黄几复》字帖一模一样!”
闻言众人仔细对比,果然发现两幅字帖字迹相同,毫无半点违和突兀之感。
《金缕曲》字帖盖有息霜先生的私印,且又具备权威专家验证的证书,在场几位对民国历史有研究的人仔细观察后,皆得出了此乃息霜真迹的结论。
“这小子书法功力精深也就罢了,居然连字帖作者都瞎蒙对了,什么世道啊。”
南山大师和郭得意面面相觑,心中悲愤交加,如被人一记耳光甩在脸上,啪啪啪作响。
“此番书法交流会的魁首是姬林先生,享有和小妹秉烛夜谈的资格。”
董熏儿如空谷幽兰的声音凭空而起,这话一出,众人望向姬林的目光皆是一片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