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五凤坚决不允。那黄舅也是一样,要求跟女会计的丈夫一样卖水货,也被黄大阔坚决拒绝。这三胖子和黄舅二人当然不死心,两人一合计,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咱把他俩的买卖搅黄了,叫他们在柜台上干不成。把进门第一节柜台抢过来,即使不卖那水货,这第一节柜台也是地理优越,好处多多呀。俩人说干就干。三胖子今天和王有新的老婆打一架,明天黄舅和那女会计的丈夫吵起来,几天后俩人交了手,当然是黄舅这边人多,兄妹几人一起上,把个女会计和他丈夫一顿饱揍。那女会计当下午叫来一俩车,把自己的东西全部装上车,账本提在手里,走出服装城大门,冷冷说了一句:“关门大吉。”
黄舅听她这么说,当场哈哈大笑,他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搬过来站住那一节柜台,还哼起了京戏:“我站城楼观山景那……。”
第二天一开门,税务局的稽查人员便走进门来,径直奔向那会计室,命五凤打开铁皮柜子,抄走了所有的帐薄。吓得五凤浑身哆嗦。再过三天。税务局下来通知,叫黄大阔补交税款。原来,黄大阔这四年来光那些外租柜台的收入,自己那批发的业务没上报税务局。搞批发进货不要发票,来商城批发的客户都是邻村卖服装的熟客,他们批发服装专门在集上卖给赶集的人,赶集的人买衣裳哪有要发票的?不动发票就没交税。这都是黄大阔指示那女会计干的,那女会计的丈夫在这租柜台,她不好说什么,一打仗,她这一走,立马去税务局做了检举揭发。黄大阔的心里明白,这女人来的时候,就是税务局某人介绍来的,有背景,是颗地雷,黄舅不识好歹,引爆了地雷,把他外甥黄大阔坑的不轻,补交税款八十万,罚款八十万,一百六十万,就这么一挥而去。疼的黄大阔三天没吃饭。这是第一件。还不要紧,那第二件更对他是致命的一击。他的司机王有新,租的是第一节柜台,和三胖子挨着。三胖子看黄舅得手,便跟他学,肆无忌惮的谩骂王有新的老婆,还时常举手扇她耳光。一来二去,王有新觉得干不下去,便和他老婆收拾东西,把北边第一节柜台拱手让给三胖子,美得三胖子大笑三声,四年来终于如愿以偿,把那日思夜想的第一节柜台弄到了手。这是多么大的胜利,她过去的第二天,王有新辞职,当天下午便去工商局报了案,揭发那家专门给李二供货的假名牌服装厂。工商局根据线索,在一家废弃的工厂深处找到了这家假货工厂。查扣大量原材料和已经造好的服装,还在其工厂的小仓库查获伪造的商标,标签四大纸箱。
工商局的罚款单很快下发到这家服装厂的老板手里。那老板在电话里大骂黄大阔:“你这混蛋,我早就说叫你管好自己的人,把好自己的门。这好,你完蛋不要紧,还要老子陪你上吊。”
黄大阔苦着脸问:“我那一百万的押金怎么办?”那头电话里传来一阵哼哼声:“哼,还押金呢,有条吗?工商局罚我一百万,我早交罚款啦。这么个结局,还是我找人说了情。不去你那追根问底已经很不错了,要认真追究起来,你也少交不了罚款,好啦。从前咱俩的帐到此打住。我这儿今后挂牌成了正规企业,工商局答应帮我注册个商标,你若要货,桃木的要现钱,黄老板“祝你好运。”那边电话啪一声挂了。
黄大阔拿着那听筒,久久不能放下,五凤赶紧过去,接过听筒放好,把他扶坐在椅子上,许久他才说:“一百万,一百万吶,就这么打了水漂。”
光这一百万的押金还不要紧,更要命的是断了他的财路,他本身就是靠假货起家,四节柜台每年也挣个百来万,经营了三年,盖商城的贷款还有个尾巴没还完,就出了这种事。不到三个月,服装城便运转不灵。先是无钱进货,那四节柜台卖不成假货,只得到别的服装厂进货,那价格“噌”一下长了上来。除了价格因素,质量也不如先前那假货好。这样,四节柜台的货,比先前贵了不说,质量还没有先前的好。前来批发的客人纷纷走人。到别家去进货,他这里立马变成了冷冷清清。三胖子独占了那一节柜台,可她一连三天,一件货也没卖出去,为啥?根本就没有客人进来,商场里的人都坐在柜台后边,伸直了脖子,俩眼直勾勾的望着那门口,半响进来一个人,大家哗一下赶紧站起来,忽然发现那是庄上来收电费的,大家一起耷拉着脑袋,半响没人抬起头来。彻底的毁了呀。
第三件事更残酷。黄大阔住在楼上。早晨醒来,听见商城门外人声嘈杂。出门一看,一伙人正在他的门口垒墙,已经垒的有大半个人高,他慌忙下来查看。正好碰上当年的信贷员老于——如今的村干部,正在指手划脚指挥卸砖卸沙子。黄大阔一把拉住他,问他这是干啥?那老于面露难色:“兄弟,你这块地皮原来是咱拐子庄三个大队共有的小学。如今这上头拨了款,重盖学校,你这商城恐怕的挪挪窝了。”
黄大阔赶紧说:“我和庄上签了五十年合同呀,我投了这么多钱,不能说扒就扒,庄上的合同得算数哪。”
“合同?”那村干部一番眼皮:“五年合同到期了吧,我记性不好,那合同好像昨天到期,你回家看看,合同不是一式四份嘛,各执两份,具同等法律效力。”说完,便不再理黄大阔,挥手哟呵,叫那干活的人快干,一顿饭工夫,阔货商城的门口,便被墙挡在了后头。来上班的人都傻了眼,只能溜着墙根,侧身进到商城里去。这商城还能开吗?
黄大阔发疯一样跑回周家老宅,找出当年那两份合同,快步冲进拐子诊所,叫刘学银看上面是五年还是五十年?
刘学银仔细的把合同反复看了两遍,抬头把合同交给了黄大阔,跟他说:五年,没错,上面写的很清楚,五年承租期,承租一栏写的是农业,那意思是说你租这块地是种地的,不能搞开发,盖商城。在可耕地上盖建筑,肯定得扒。
黄大阔一腚坐在诊所的椅子上,两个眼珠子一动不动。完了,彻底完了,被人家算计了,当时说的是五十年,可人家写的数是五年,怪自己不识字,睁眼瞎,没有文化害死人那。他摇摇晃晃走到李二家中,趴在矮桌上放声大哭,边哭边向李二诉说合同的前因后事。
李二使劲推他一把:“停,往后有的是功夫哭。当务之急,晚上悄悄行动,大仓库这几年积压的存货,赶紧倒家里去。你欠银行的钱,银行肯定先保全再起诉。法院来把仓库的门一封,你可啥也没有,真变成了穷光蛋,仓库里那些货虽不值钱,折腾干净也能卖个七八万块钱。”
黄大阔一想,对呀,仓库里还有现货。他赶紧擦干眼泪。中午在拐子饭店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让他们去劳务市场,悄悄的找了几十个人。晚上在拐子饭店吃了晚饭。趁着月色,把商城仓库里的存货,全部搬进刘家老宅,整跺了三间屋。天亮之前全部搬完。
早饭过后,功夫不大,法院的警车如约而至,先是查封了商城后面的仓库门。又在楼上各个办公室贴了封条。法院的人站在门口,监视着每个租柜台的人,把他们属于自己的货物搬到商城门外。把门一关封条一贴。至此,阔货服装城历时五年,从兴旺到衰败,正式画上了句号。
黄舅搬着他的东西往外走,在门口看见黄大阔抹眼泪。也不过去安慰他,反而回头对黄大阔的二姨说:“我早就看这外甥尖嘴猴腮,不是有福的东西,今日果然灵验,从小看苗,他娘死那会儿,我就猜出他不是个正规东西。”大伙评评,先前办的那些事,加上现在说的那些话,这是舅还是舅子?
古人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说的就是黄大阔吧。
黄大阔苦求李二出面去找那村干部老于,李二无奈,只好前往。原来李二的奶奶是于家的姑娘。于家是他父亲的姥姥家。亲戚很近。李二一去。老于很是热情。赶紧弄上酒菜,招待李二。席间老于表态:合同到期可以再续,学校挪挪地也不是不行,这个都好办。村里不是不想帮他。可黄大阔自作孽不可活,他那商城当初盖的时候。全是晚上浇灌大梁。黑心的施工队老板,白天黄大阔在的时候,那螺纹钢一根不少。可到了晚上,黄大阔一走,他们便把那螺纹钢从合子板里抽出一半,装上车,当晚弄出去卖了现钱。本该用六根螺纹钢的大梁,只用了三根。白天黄大阔去检查,大梁在夜间已经浇灌完毕,外表一点看不出来。镇上安检办的人实地查看了黄大阔的商城,三个地方裂了缝,其中东南角地皮下陷,大梁只靠三根钢筋拉着,随时有倒塌的可能。村里不给他扒,他自己也得赶快扒掉。万一商城自行倒塌,里面的人不知晓。跑不出来咋办?砸死人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杀头的呀。老于说着,把安检办送来的强拆通知书递到李二手上。
李二看完那通知书,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吃了饭,回家回复在他家等信的黄大阔。黄大阔不信,跑到商城东南角去看,这一看,连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一道通天缝,裂的有四指宽。里头那三根钢筋看的清清楚楚。都已经锈迹斑斑。他跳起来要去找施工队老板拼命,被五凤拉住。两口子对视片刻,抱头痛哭,十年心血呀,能不痛的慌么?一失足成千古恨,可叹可悲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