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自家有养牛场,牛肉价格必较便宜,也不是什么大饭店,一溜七八间平房,房前搭着彩钢瓦凉蓬,蓬底下摆满小桌子,坐的也是马扎,即简朴又实惠。来吃的人很多,天气热,房前大水池里泡着很多啤酒,一捆一捆码放的很整齐。
邢二和刘姻脂两人来的晚点,只好在最外一排小桌旁坐下,邢二把菜谱递到刘姻脂手上,让她点莱。刘姻脂点了两道蔬菜,便把菜谱交还给邢二。邢二也不看菜谱,直接点了蒜爆牛肉和红烧牛肉两道莱,最后加一道牛脑汤。
刘姻脂细细打量邢二几眼,才几年功夫,邢二比从前成熟了很多,眼角已隐现几根细小的魚尾纹,再看头发,已有几根白发夹杂在黑发之中,成熟背后显现出几分苍老。咳,他也不易呀,一个人在外打拼,受了多少委曲,偷着流过多少眼泪,外人怎能知晓?自己的爹娘连哭带叫,寻死觅活的不让自己嫁给他,实践证明,两个老人的做法是错误的,自己要是嫁给眼前这男人多好啊,可以替他解愁解忧,两人并肩闯市场,心连心手牵手多么幸福!只可惜,就差一步,就差登记这一步哇,两人竞成劳燕分飞。这小轿车的女主人,本该是我的,咳,棋差一着,满盘皆输。应该叫人敬仰的女老板,竞变成小卖部女售货员,天天眼巴巴的盼望路人进店买盒烟、买包洗衣粉,赚个块儿八毛的小零钱。天生命贱呀。当初要是不听父母的话多好!我的个亲爹亲娘喲,您二老一时失察,害了女儿一辈子呀。想起这些,刘姻脂后晦万分,上吊的心都有。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活脱脱从自己身边溜走,她的心不甘,她的心都快要碎了。
“吃呀,发什么呆?”
刘姻脂听到邢二提醒,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不好意思的冲邢二浅笑一下,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熟牛肉,沾一点调料放入口中,慢慢吃起来。邢二笑着说她:“这还差不多。多吃点,这些莱都是给你点的。也捎带着喝点饮料,都是自己人,今中午不喝酒罢,喝了酒开车,我怕出事故。”
“你也吃一些,这四盘菜这么实惠,我一个人真的吃不了。”两个人叙些旧情,边吃边谈。邢二结账时,又叫服务员称上二斤熟牛肉,用专用塑料袋包好,提在手中。回到车上,邢二侧身从车座背兜里拿出一个很漂亮的女式坤包,交给刘姻脂:“这包是我让查甜甜买来送给你的。借你的两万块钱,我也给你存在了你的存折上。当面点钱不算簿,存折在包里,密码没变,你验看一下。”
刘姻脂也不客气,拉开背包拉链,拿出存折验看一遍,钱已打在存折上没错,是两万。她把存折收进皮包夹层,把包背在肩上试试,感觉很舒服,随囗问道:“这包多少钱?”
“不贵,两千多点。”
“早知道这么贵,我宁肯要钱,不要这包。”
“钱要自已挣才行。对啦,这二斤牛肉你装进包里,晚上慰苈一下王绿帽。”
“找抽是不是?别人叫他王绿帽也就罢了,唯独你不能叫。那绿帽还不是你给他戴上的?你还有脸嘲笑他。当初你没把他给气死就不错了。他明明在我屋里,你却故意把我的红裤衩递给我,还故意叫他听见。你这王八蛋,心也够毒的。想害死我是不是?你说!”
邢二见刘姻脂越说越气,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当下赶忙陪着笑脸承认错误:“姑奶奶,饶了我吧。当初少不更亊,那不是狗急了跳墙么?眼看到手的美女飞了,谁不急的慌?換了你比我更狠。为挽救败局,使些下三滥手段,也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嘛。为赔罪,我让你过上好日子还不行吗?先消消气,要不我替他当王八也行,只要你愿意。”
邢二末了一句话,把盛怒中的刘姻脂逗笑了。她问邢二:“你怎么让我过上好日子?首先声明,让我偷偷摸摸的给你当情妇挣钱,我可不干。我刘姻脂穷也好,富也罢,我就不是那种人。你可要想明白,从前我把身子给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爱你才跟你上床。这和你以后有了钱一点关糸也不沾。也许你越有钱,我离的你越远哩。”
“那是,那是。刘姻脂可是人穷志不短的大英雄。我对你的人品,一点都不怀疑。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比那洪杏強多了。”
刘姻脂一听邢二拿自己跟洪杏相比,顿时又生起气来,狠狠的瞪了邢二一眼,就要开门下车。邢二忙笑道:“跟你闹着玩哩,我就爱看你生气的模样,小嘴一撅一撅的,挺喜人。”刘姻脂扬手要打邢二,邢二抓住她的手,放在嘴唇上亲一下,郎声说:“开车啦,带你去看个好地方。”
天傍黑的时候,刘姻脂哼着小曲,回到她的小卖部。门虚掩着,推开门,看见她男人躺在床上。当时刘姻脂很奇怪,问道:“整是吃饭的当口,你不去饭店炒菜,饭店怎么开张啊?没厨师,老板不着急呀,还不去上班,不干了咋的?”
王林翻身坐在床上,低着头骂道:“什么狗老板,都不是好东西。一口想吃个胖子能行么?嫌我炒菜加肉多,又嫌价格低,又嫌我炒菜用火多,浪费了他的煤气,不用火,那菜能熟吗?对门新开了一家饭店,请了一个漂亮姑娘当服务员,那姑娘手脚麻利,能说会道,跟顾客开玩笑,有时也打情骂俏,把买卖都抢过去。老板也不看看他老婆,近看是个娘们,远看就一活灵活现的胖狗熊!整天扳着脸,就象那送完了丧没坐上席一样。这样的态度,这样的服务员,顾客能欣赏么?同样的钱,同样的饭菜,顾客当然选择去对门那家饭店吃饭。买卖不好,自己不从自身找原因,拿着厨师当消气筒。没人吃饭,怨厨子手艺不济。我争辨几句,他就踹我一腳,工钱也没给,便把我赶了出来。端人家饭碗实在不易,受气呀。”说完,侧身躺在床上不动了。
刘姻脂也不再说什么,去厨房做饭,把那牛肉拿出来切了满满一大盘,放在桌上。又炒一个青菜,还放了一个紫菜鸡蛋汤,开了一瓶啤酒,倒满两杯,摆好筷子,招呼王林起来吃饭。
王林被老板炒了鱿鱼,做好了挨老婆骂的思想准备,怪谁呀,谁也不怪。怪只能怪自己没本事,堂堂一个男人,挣不了养家糊口的钱,挨点骂也是应该。回家来见老婆并未责怪,遂放下心来,又见老婆切牛肉开啤酒宽慰自己,更觉受宠若惊。当下陪着笑脸,轻抬屁股坐在椅子上,低着声音试探性的问道:“今下午我回来,见商店锁着门,你敢情是去买牛肉了,吃这么好的菜有事么?”
刘姻脂问他:“你这二次下岗打算干什么?你那高中女同学,初恋情人,上回你俩在咱家亲嘴,叫我碰上的那女同学,你不是天天挂在嘴上,说她男人如何如何有本事,还大老板。求求那狐狸精,在她男人公司,给你挂个一官半职,挣点小工资应该不算难吧。抽空看她男人不在家,亲个嘴呀,摸个腿呀,革命生产两不误,多好。”
王林苦着脸,带着哭腔说:“别提了,上几天同学聚会,就是我酒后多嘴,说我们饭店买卖好,挣钱多,她才让她男人在对面开饭店的,这事我没敢说,若是老板知道是我出去乱讲,泄露了饭店秘密,断了他的财源,老板不扒我的皮才怪。”
刘姻脂说:“活该。谁叫你那破嘴没个把门的。还老情人哩。狗屁,吃里扒外的东西。整个一甫志高王连举。往后哇,她再往你怀里拱,你给我踢死她。”
王林歪着脑袋,斜瞅着刘姻脂,说道:“别光说我,你那前男朋友,现今可是大老板,县木器厂都叫他吃了。开个木器大市场,城里谁人不知邢二的大名。”
“你若会当木匠,去也行。”
“硬赶鸭子上架是不是?明知道我不会木匠,还拿话激我。他若给我一个饭店,让我当厨师,看我不干个好样的给他看看。我王林也有自己的特长,我只是生不逢时,凤凰落水不如鸡罢了。这**底下放风筝,起不来。”
“咱家自己开个饭店如何?”
王林长叹一口气,吃块牛肉说道:“开饭店,地理位置很重要,人要多,路要顺、、、、、、、”
“实话说吧,饭店地址我选好了。你说的这些条件都具备。邢二大市场门口有五间房,原先是一家卖桌椅的,合同到期,邢二不租给他了。前头可搭凉棚,连这小卖部也能搬过去。只是有一条,要说在前头,你要耳根子硬点,外人说闲话,放些狗屁,你不能当真,否则,这饭店不开也罢。”
“我说这牛肉有些味不对呢,敢情是邢二买的?”
“是他买给我吃的,怎么着?不吃拉倒,放下!阴阳怪气的胡说八道,气不死我你不散伙是不是?”刘姻脂瞪起杏眼,当真生起气来。
王林见老婆动了真气,急忙陪着笑脸,用筷子夹起一大块牛肉放进嘴里,说:“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刘姻脂“扑哧”一声笑了,是满意的笑,笑的甜絲絲的,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