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还算的上方氏父亲的顶头上司。
长久以来,管着刑狱之事的职司不免给人带来不好的印象,尤其是刑部侍郎,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吏”而非官。但掌断天下奏狱,司着平反冤假错案的大理寺,却有着相当高的威望。大理寺相当于现在的最高人民法院,对任官人品经验都要求很高,方氏的父亲调了官署,从“吏”变成了“士”,官虽没升多高,却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就是现在,方府的老太太也认为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女儿嫁到了信国公府。李茂会袭了爵,从此一跃成为国公,自己的女儿也有了一品国公夫人的诰命,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偏就落到她女儿头上了!
尤其是当年的胡搅蛮缠让老爷松口,给小两口制造机会更是让她得意了一辈子。整个京城里像她女婿这样成婚十年只有正妻一人,从不拈花惹草的,能找到几个?
这老太太从此就在府里摆起来了,两个儿子的婚事都是她大包大揽,亲自相看的。而且从此多了个爱说媒的癖好。但凡哪个人家里有好姑娘,互相走动的时候她是非要去相看相看的。有些世族人家相当烦这妇人,对她风评也不太好,她却装作不知,以点评各家女儿为乐。
大家看在她的夫君以及女儿女婿的份上,不与她计较,她也就越发以“月下老人”自居,喜欢给各家牵线搭桥。
若不是这几年她女儿府里重孝,她被方老太爷勒令“收敛”,这么多年过去,还不知道要出多少对“怨偶”。
方氏的家室还算显赫,但和当年国公府的大少奶奶,她的大嫂母族比起来,还是要差了不知几等。他的父亲是大理寺卿也就是这几年的事,而张氏的父亲还在从龙之时就深受信任,当年任太子少师,当今圣上也要喊声“师傅”的。虽然这位左都御史领太子少师的老大人去的早,但就是现在,方氏的几个弟弟,也没有一个能像他们家几个儿子那样能做到封疆大吏或掌一地兵马的。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方氏惴惴不安的原因之一,这李锐的母族实在太强了。若李锐再能干点,又被母族撺掇着兴起了争爵之心……
所以她只能把李锐往不知天高地厚里养,最好变得不堪入目,让他母族对他彻底失望才好。
只可惜她教养李锐的时日尚短,李锐也还没到寻花问柳的年纪,孝期也不能经常出府,连让外人带坏都不行。不然弄出个糜烂豪赌的声名,就算他的舅家再显赫,为了自己的官声也不敢多伸手。
顾卿知道今天李锐的舅舅和舅母们要来贺年,她一大早就让丫头婆子们收拾好了李锐,千叮咛万嘱咐要低调,回头又时间让他们相聚,万不可太出格,让方氏看出马脚。等李锐听得都不耐烦了,她才让李茂把他带到了前面去迎客。
十二岁的小子,现在也可以接待同辈了。就是今年刚八岁的李铭,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不过,他招呼的是自己外祖家的几个弟弟。
当香云来报,说是方氏的家人来给她拜年时,顾卿不由得有些失望。她以为先来的会是张府之人。但既然来了,当然不能说“啊哟我今天有重要的客人懒得见你们你们磕个头就走吧”这样的话,即使她是这么想的也不行。
方氏的两个弟妹一个是圆脸,一个是瓜子脸。圆脸的是大弟的妇人王氏,瓜子脸的是小弟弟的妇人赵氏。两个人身后都带了几个小萝莉,都长得明眸皓齿,样子互相有几分相像。几个小萝莉也不怕人,一进门就跪下磕头,还脆生生地给顾卿说了一箩筐的祝福话,逗得喜欢小孩子的顾卿直乐呵,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方氏的亲戚自然不能和府里的下人一样,顾卿让人拿出一盘子的金锞子,有传统的海棠式、梅花式、荷叶式、葵花式,八宝如意等等造型的,顾卿见过周大福等金店里的金玩意儿,除了这些好口彩的金锞子以外,还让府里管事另造了小动物样式的。
一盘子零零散散各种造型的金锞子,每个都有一二两之间,绝称不上小。这堆金锞子沉甸甸的端出来,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在现代从来没有如此“一掷千金”过的顾卿笑眯眯地说:“孩子们来给奶奶磕头,奶奶自然不能让你们空手回去。奶奶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自己挑,喜欢哪个拿哪个。”
饶是方氏的两个弟妹见惯了富贵人家,也没见过邱老太君这样给小孩子发压岁钱的。外面有传闻说老公爷把值钱的东西全给了公府的太夫人,怕是真的。
几个孩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锞子。她们犹豫了半天,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竟是每一个人敢伸手去拿。也不知道拿几个才好。
“挑花眼了?来,奶奶先给你挑几个。”顾卿也是从小时候过来的,捡了几个小葫芦和小动物,放在手上让她们拿。赵氏和王氏对着孩子点了点头,她们才高兴的接过顾卿给的小金锞子,然后又在盘子里挑起喜欢的样式起来。
“老太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那这么重的压岁钱未免有些压了福气……”王氏红着脸说,“常听说大姑说公府太夫人最是慷慨,可这般慷慨法,还是让小辈们受宠若惊。”
她家婆婆可没这么慷慨。她家大姑子实在太好命了!
“都是些身外之物,图个高兴就好。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怕福气多的。”顾卿见几个女孩子都高高兴兴地,心里也轻松的很。她又让人拿出备下的各色礼物交给赵氏和王氏,都是一些整套头面和贡缎等物,算是厚礼了。
顾卿今年过年干了无数“新春大派礼”的事,散财老婆婆当多了,看这些金银珠宝跟游戏里的道具似的,送的一点都不心疼。她准备死之前把库房里的东西捡一些东西给李铭,其他的全给李锐了。
赵氏和王氏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几个小萝莉还给顾卿送上了一些自己的针线活,这些五六岁的小姑娘亲手绣的荷包和手帕都绣的非常工整,比顾卿打发时间绣的十字绣不知道精美到哪里去,这让她在心里为自己红了红老脸。
唔,要不要学点刺绣或者琴棋书画呢?万一自己一死又穿回去了,学点手艺以后失业说不定还能靠这些手艺吃饭?
想到自己不时会抖抖的右手,顾卿还是默默地在心里画了个叉。
几个人正在聊着,门口看着二门的老婆子突然跑的飞快的进了院。这老婆子是报喜的,声音自然特别大。
“太夫人,锐少爷话的舅太太带着两位表小姐来给您请安啦!舅太太带的礼物太多,二门那丫头们正帮衬着呢,孙嬷嬷让我把礼单子拿过来,问太夫人过的礼是直接入库,还是进了宝房里先放着?”
顾卿到了这里,才知道大户人家送礼,除非是小物件,不然很少有缺心眼把一堆东西抬到人面前一件件给人看的。大部分是把礼物登记做个单子,先让单子进府,然后听收礼的人安排把东西放到各处。
可是礼物多到丫头们都要出去帮着处理,那礼物数量该有多少,这份礼又有多厚?等花嬷嬷出去了一趟,跟进来两个陌生的仆妇。这两个仆妇手里拿着礼单和贺函,显然是知道邱老太君不识字,进来唱自己主人送的礼的。
但看见邱老太君里有客,这两人拿着礼单贺函不知如何是好。她们是来告知邱老太君送的礼是什么不假,但却不是来显摆的。在女客的面前唱自己家送了多少多少礼,回去就该被撵出去了。
别说两个张家的仆妇不知道怎么好,里面坐着的两个方府媳妇更是尴尬。她们虽然也备了礼来,但也就比往年年节里的礼厚一些,单子是绝没有老太太现在手上的这么长的。更别说老太太送的整套头面都是价值不菲的,两个孩子也拿了七八个金锞子,越显着她们打着“贺年”的名义占老太太便宜来了。
花嬷嬷见两个妇人尴尬,请示过顾卿后出了房门,对着院子里的婆子一阵训斥。
“年节里不好罚你,不然真想刮你两个耳光。里面有客人在,你这般咋咋呼呼成何体统!这笔账先记下,过完年再收拾你!”
花嬷嬷嘴上虽狠,表情却并不难看,说“过完年再收拾你”的时候,甚至还对地上的婆子眨了眨眼。
这些婆子都是人精,一看花嬷嬷这作态心里什么都清楚了,连忙把胳膊拍的啪啪响,然后骂起自己眼皮子浅见不得好东西,又说府里宽厚,自己竟忘了规矩等愧疚的话来。
两人做戏了一会儿,花嬷嬷传达了顾卿的话,让丫头小厮等人先把离进了宝房,等回头送完了客再处置。
这话一说,就算方氏的两个弟妹脸皮再厚也不能多呆了,连忙说还想去大姑那坐坐,很快地就告了辞。
这国公府虽然根基浅薄,可比自己府里不知富贵多少!老太爷跟着老皇帝打天下,收的好东西数也数不清。
赵氏和王氏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女儿,虽年纪尚幼,但也能看的出是个美人胚子。李铭哥儿又从小在他们府里读书,近水楼台……
回去还是和老爷商量商量,以后公府的礼要送重一些,尤其是老太太和大姑这边的。
这国公府的嫡孙,他们的内甥李铭,不是还没定亲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半竹竹子给我画的插图。实在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