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傻既未去过三奇谷,耿家小子也没携出这门神功,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自花册悟出的不止刀法,更包含远古儒脉的无上瑰宝!老人胸中气涌,直欲冲出天灵,狂躁之余,几欲放声豪笑:这下子,五行殿那帮老东西还坐得住么?
这可是数百年不,兴许是千年以来,儒门道统再一次现世。面对这条野路子,你们究竟是要杀要迎,还是继续装聋作哑,隐于世所不知处么?(这可真是太有趣了!)在投身阵营前,殷横野一直觉得自己是人中之龙。
正想着,蓦听水风里数声铮錝,满是兵马杀伐之气,虽未蕴内息,激越的弦响却令老人心头一震,顺势撤去锁限,少年“扑通!”跌落渠中,顺流而去。便只这么一霎眼,一抹乌影飕地掠出院篱,落地时微一踉跄,月光照出一张略显苍白的大圆脸,却不是伊黄粱是谁?“先先生!”
他只瞥一眼阿傻,便即止步,殷横野注意到他手里提了柄单刀,有意无意挡在自己和身后水渠里的少年之间。
另一抹娇小的身影,则从无殭水阁的方向奔至,未及开口,拎起裙幅赤足涉水,奋力将阿傻拉出水面,叠掌按压少年单薄的胸膛,手法俐落,毫不留力,直到他“恶”的一声呕出酸水,抽搐着呛咳起来。
殷横野没理会满头大汗欲言又止的伊黄粱,怪有趣的看雪贞施救,总觉这具肉娃娃的运作之理委实是谜,瞧着少妇晕红双颊、唇黏湿发的动人模样,岂能想像她其实并无喜怒知觉,所有的反应都是按谱奏琴,只消偏得些许,没咬上弦,就会怪诞如自说自话一般?
伊黄粱对这只肉娃娃的喜爱是毫不掺水的,院里遍设叠高的亭台,几上摆着雪贞喜爱的琴具,亭中抚琴视野绝佳。适才想是雪贞远远眺见有异,拨弦示警。但伊黄粱来得忒快,谅必有备。
老人含笑回眸,从他面上睇到了手里的单刀。伊黄粱无地自容,汗出如瀑,唯恐稍一让,阿傻便要断送性命,再开口时隐带呜咽,听来软弱不堪,宛若哀鸣:“先生先生”“我就是来看看你。”殷横野神色自若,温言和笑。
“伤得重不重?”“不不重。”伊黄粱胖大的身躯微颤着,终于下定决心,双手抱着刀鞘一拱,涩声道:“先生,他
他实不是有意的,求先生看在他资赋甚高,足堪大用的份上,饶他一回罢。”“我要饶他什么?”殷横野疏眉微挑,兴致盎然。“你且说说。”
伊黄粱不敢不答,原本白馒头似的圆脸几胀成了猪腰模样,一抹额汗,畏畏缩缩道:“高高柳蝉拳脚太狠,他他在庙里给打懵了,又见又见冒替权舆之人惨死,惊怖交加,这才失手失手铸成大错。
先生,他若知晓高柳蝉的紧要,断然是不敢杀的。这孩子心思单纯不、不是,他根本没心思,像张白纸似的。我料他近不了高柳蝉的身,才未事前叮嘱,这实实怪不得他。”
老人点了点头,像与孙儿辈话家常,瞧不出半分烟火气。“只有这样么?”伊黄粱犹豫片刻,这才下定决心,坦白吐露。
“不不敢欺瞒先生,我为加强刀尸与妖刀之联系,让他日常即以那柄新铸的幽凝刀为兵,绝不离身,收效甚是显著,颇有人刀合一之感。
料得沉沙谷外必有恶战,亦教他携此刀傍身,不幸遗落在战场,失了刀柄中所藏刀魄此亦我之过错,请先生责备。”殷横野微微眯眼,淡然道:“那另一枚刀魄呢?现在何处?”
伊黄粱横捧单刀,不敢直视老人的目光,嚅嗫道:“在在此刀之中。”那刀是当日他脱出龙皇祭殿时,乘乱带将出来,虽是柄利器,远远称不上神兵。
以伊黄粱的修为,纵使伤势未复,也没有用实刀的习惯,殷横野料此刀必是交付阿傻使用,只不知何故阿傻并未携行,伊黄粱听闻琴声赶至,顺手带了出来,不禁含笑点头:“老牛还舐犊,凡鸟亦将雏!你也是很上心了。这般听来,果然是你的错。”
“愿愿领受先生责罚。”“那好。”殷横野并起右手食、中二指,遥遥点去,怡然道:“沉沙谷此行虽废了萧谏纸,但南宫损亦不幸罹难,折去高柳蝉更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两枚刀魄暂寄汝手,不是教你拿来玩儿的,已在战场失去一枚,仅剩的一枚还任由黄口小儿随意携行,你的荒唐怠惰,实令人难以忍受。我本该断你一臂,教你记住教训,念在你尚有用处,可以他们其中之一替代。”
指尖所向,岂有旁人?无非阿傻雪贞而已。伊黄粱如遭雷殛,见老人凤目微眯,显是起了杀心,终于明白此非虚言恫吓,自己若不能明快决断,再拖延下去,怕就不是相权取一,而是一个也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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