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在不知不觉中,白棋几乎完成了对黑棋分断和反包围,并且在中腹筑起一道厚势,把黑棋挡在了边角。这样的局面几乎是上一盘棋的翻版,只不过慕远的角色已经转换。
明远停下行棋的手,看着盘面百思不得其解,倘若是两人经过一番激烈的缠斗之后形成了这个局面他并不会这么惊讶,哪怕是对方下了几个怪招或是出了几个绝妙手他也能够理解。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明远可以肯定,自己的下法并没有什么错,而对方的走法很平常,应对的手段也没有太过分的地方,但是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
显然围观者中也有人发现了明远的困境,惊呼道,“明远师兄,不妙啊!”
“这,怎么会这样……”
沉思良久,明远最终选择打入。若是顺利让对方把厚势变成实地,即便自己把所有的黑空都加起来也未必抵得过。虽然忌惮对方的战斗力,但是此刻已经不是退缩的时候,不是战便是亡。若让对方兵不血刃地赢了这盘棋明远绝不甘愿。只要能限制住对方的路数同时自己能在这里活出一块棋来,还是有胜算的。毕竟四个子的优势不是那么容易被追回的。
局势再一次如上一盘棋一般展开,但是结果却截然不同。
慕远虽然没有主动挑起战斗,但他并不惧战。白棋正面切断了黑棋的归路,战争一触即发。一番惨烈的激斗之后,黑棋如愿地在白棋的厚势中活出了一块十几目的棋,但是白棋也彻底分断了黑棋并且取得了近七十目的实地。通盘算下来,加上黑棋被分断太多所要贴还的目数,黑棋已经不占优势。
明远没有再继续下去,他已经没有了取胜的信心。下让子棋只要让上手方追成了细棋就等于失败,没有哪个下手会把获胜的希望寄托在最后的官子阶段。
明远认输之后,一直在旁观棋的净空大师才长叹一声,说了一句:“过犹不及!”
仿佛当头喝棒一般,明远幡然醒悟。作为净空大师的大弟子,明远的战斗力同样不容小觑,他却因为惧怕慕远的战斗力以及自以为有着四子的优势而在一开始就选择了保守的下法,无异于扬短避长。
明远垂下头,既羞且愧,是自己把胜负看得太重而失了平常心,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有自己过于谨慎犯错在先,但是决定这盘棋胜负的,还是对手的强大。类似的局面,对方能够反败为胜,自己却只能一败到底。
显然,净空大师也很清楚这一点,他笑着对慕远道:“慕小施主果然棋力非凡。这般天赋,老衲生平也仅见二人。”
“哦,未知那另一人是谁?”慕远好奇道。
“是老衲一个小友,每年都会到这寺中来找老衲下几盘棋。不巧,小施主来之前的几天他刚刚离去,否则你们二人相遇必能下出更加精彩的对局。”
“这真是太不凑巧了。”慕远也有些可惜地道。他毕生所求唯有棋道,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醒来后,也唯有围棋能够安慰他内心的孤独和寂寞,能与高手对局自然是他最渴望的事。
“世事皆有机缘。若有缘的话,你们必会相遇。”净空大师双手合十打了个机锋。
“但愿如此。”慕远淡淡一笑。
又在寺中逗留了两日,第三日清晨,慕远才带着天元告别净空大师和一众寺僧,下山而去。这两天,来向慕远讨教的僧人不在少数,慕远亦是来者不拒,最多的时候,他同时与五个人下让子棋。
跟钱塘青云棋社那些良莠不齐的棋友相比,灵隐寺中的这些僧人已经算得上是高手了。慕远下得甚是尽兴。
灵隐山风景秀美,两人走走停停,一路赏花观叶,很是惬意。
走到山脚的时候,慕远正被天元拉着在看远处的一处斜峰,未注意到迎面一个蓝衣青年匆匆走来,躲避不及,两人撞了一下。
幸而有天元拉了一把,慕远没被撞倒在地,那个撞了人的青年低着头叫道:“抱歉抱歉,在下并非有意,请见谅。”一边继续急匆匆往山上走去。
想来对方是有急事,慕远也不在意,倒是天元有些不满地冲着他的背影嚷了一句,倒像被撞的人是他一样:“撞了人就跑,道歉也一点诚意都没有,赶着去投胎啊!”
“人家兴许是真有急事,反正也没什么,别在意。”慕远安慰道。
“知道了,少爷。”天元一边应着一边还微微嘟着嘴。
慕远轻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