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坐在书案边那道声音的主人,正是大齐皇朝当朝的贞元皇帝薛昶。此刻的薛昶自是早已换下了朝服,着着便服,长发依旧束起,发冠倒是早已取下。
薛家自祖上就传下来的好相貌,在薛昶身上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端的是面如冠玉,俊美无筹,眼神间却又不似一般世家子弟的温雅,而是隐隐有着风雷之意。即便是轻言浅笑间,亦尽显多年来上位者的威仪。
自少年时起,薛昶与纪谨便是京城里有名的俊公子,不仅人才风流,更能文善武,搅动了京师里不知多少少女名媛的芳心。若非两人身份地位委实太高,只怕求亲的媒人早就踏破了门槛。两人又几乎形影不离,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是以常被相提并论,甚至有一度京师里为比较两人孰更高一筹而暗自争论不休。论到品相,两人皆是上上成,又各有不同。纪谨偏于洒脱俊逸,薛昶更有一段风流俊雅。论到身家,两人一个是王子一个是太子,皆为高高在上,难以攀折。争论暗暗持续了一年,各自的支持者为了自己倾慕之人不知煞费多少心思只求能争得更多的支持,最终依然是各花入各眼,不相伯仲。对于这一场暗流两位当事者自是毫不知情,便是明里暗里知晓的旁人对于二人的比较也丝毫无损于他们的情谊。
多年以后,薛昶继位成了当朝一帝,国事的繁忙,朝中的暗涌使得他日益沉稳,眉宇间少了一道自在,多了一分锐利。而纪谨,作为天子重臣,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既为人所羡,亦为人所嫉,个中压力自不可同日而语。所幸纪谨自年少时起便沉稳多思,谨慎小心,当政多年亦从未落人把柄。两人忙于公事早已鲜有闲暇在市井中走动,然而京师里关于二人的传说却从未消减。
年少相交,两人的情谊自是不同一般,然而如今毕竟君臣有别,在人前更是恪守君臣之礼,唯有独处之时,才能稍有放松。只是近年来,国事繁重,闲暇的时光已然不多,更多的时候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商讨国事。偶尔想起年少时的恣意轻扬,便是纪谨这般洒脱之人,也难免生出些许惆怅之感。
此次纪谨出京三月有余,从京中的桃花刚刚吐出花苞到如今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盛,君臣二人倒也是首次分别得如此之久。奈何此次事关重大,若非纪谨亲自出马,薛昶也不放心交予旁人。
两人相交多年,尤其是双双从政以来并非从未有过政见相左之时,日积月累,即便是相交甚深之人,也难免生出些嫌隙。何况伴君如伴虎,君心最是难测,小心谨慎如纪谨,也偶有疲惫之感。便是出京之前,君臣二人尚为了礼部尚书的任命起了些争执,直到纪谨出京之时,二人间的氛围还算不上愉快。如今纪谨归来,三个多月的分别倒仿佛成了一道推手,化解了之前的些许不虞,薛昶的神情态度仿若回到了继位之前,那时两人的相处既自然又亲近。纪谨似乎也感受到了,自然而然地放松了神态,带了些许的轻松和随意。
薛昶似乎并不着急过问出差事宜,反而是笑着道:“昨日程时远给朕弄了张古谱残局,朕方才想出了破解之法。慎之要不要来试试?”
纪谨微微一笑,迈步向前,“且容臣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