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蘅倒是波澜不起,淡淡打量着韦菀的屋子,天青的纱帐儿,简简单单的几案上摆着个美人耸肩瓶,插着树枝兰花,瞧着倒没有多少珍玩玉器,倒是简单大方的很,都说一个屋子里的摆设便能瞧出人的性子,可眼前的人当真是这般么?
如蘅瞥眼瞧去,韦菀这番话说的耐人寻味,明里暗里她倒像是不争不抢之人,这一相比,她便是纵下强占一般,再者说一句,不知内里?不知什么内里?说的她俨然一霸,因着碧檀争东西,所以便让瑶影给打了烫了。
小娘子倏然有些想笑,终究是忍住了,有些沉然的看了眼瑶影道:“瑶影一向心直口快,今日必是言语中与碧檀冲突了几句,这人一气极了,什么话都禁不住想,瑶影今日打了妹妹的丫头,原是她不对,合该来给妹妹请罪。”
瑶影一瞥眼自家姑娘的眼色,这才不情不愿的糯糯上前道:“瑶影求韦姑娘责罚。”
韦菀微一愣,倒未想到人家不接自个儿的话,倒是直溜溜的请罪来了,反倒让她不知如何演下去了,你说罚,人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她如何好罚的,可若不罚,又梗了自个儿,想了半晌,终究不咸不淡的打了个太极道:“一个巴掌拍不响,瑶影有错,碧檀也不是没错……”
“姐姐果然是公道人。”
如蘅唇瓣微勾,她等得就是这句话,小娘子一挑眸淡淡笑道:“瑶影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性子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虽是炮仗性子,却也不是不讲事理的。”
如蘅微微朝后软软的靠了靠,不咸不淡的睨了眼碧檀道:“听闻碧檀今日话也说得有些没规矩了。”
碧檀身子一抖,如蘅瞥眼看向韦菀压低了声音不紧不慢道:“一个丫头,倒是论起靖国府后院不宁,说佟府家风不正,说到底,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都是靖国府里出来的,这句话难免有影射的嫌疑,更何况……”
小娘子茫然的抬眸道:“三娘有些不明白了,靖国府何时后院不宁,家风不正了?我这身在靖国府的人尚且不知道,碧檀是如何知道的?”
韦菀微一愣,瞥向碧檀的眸子骤然一沉,今日之事虽是她示意,却未想到那碧檀这般蠢笨,竟然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来,更何况,为了保住自个儿的脸面,皇帝是生生压住了靖国府后院儿的事儿,若是让皇帝知道碧檀今日的话,岂不是要把她也给连累进去?
眼瞧着眼前的韦菀骤然不说话,脸色微微有些不好,如蘅唇瓣微勾:“旁的不说,这话若是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是不好。”
小娘子瞥了眼抖如筛糠的碧檀道:“我还听闻。碧檀含沙射影说我送太子爷那枚络子的事儿,倒也不怕与妹妹讲,这事儿皇后娘娘也是晓得的,皇后娘娘尚且说太子对我靖国府恩情深重,送一枚络子是再自然不过的了,如今到了碧檀口中却成了私情,质疑我倒没什么。可若是质疑皇后娘娘……”
如蘅冷淡的抬眸缓缓道:“说起来。碧檀今日倒是说了好些个以下犯上的话,论起宫规来,莫说是一巴掌。就是拉出去打板子也算是轻的了。”
眼看着那碧檀不中用,已是惊得腿都要软了,韦菀却是镇定从容的紧,淡笑瞥向如蘅道:“不知郡主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碧檀虽是我的丫头,却也不能白白让人冤枉的。”
眼看着眼前的小娘子淡然的拂了拂茶沫子。倏然挑眉道:“姐姐以为,她们二人争执时,那膳房的都是木头人,听不到看不到的么?就连碧檀如何拽的那食盒。都是给我声色并茂的演了一遍。”
原本从容的韦菀眸中骤然一惊,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打点好了膳房的人,如何会……难道那些个奴才都反水了?
瞥眼眼前笃定的小娘子。韦菀手中紧紧一攥,不可能。若当真如此,她早该告发出去,如何会来与自己坐着理论,她这是想唱一曲空城计,韦菀唇瓣勾起了然的笑意,正欲回驳,却骤然听得“嘭”的一声闷响。
韦菀皱眉瞥过去,却是瞧到那碧檀瘫软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郡主,奴婢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再也不敢了,求郡主恕罪,姑娘……”
蠢货!韦菀此时已是气极,她这才明白眼前的佟如蘅为何会将碧檀带过来,因为佟如蘅知道讹不住她,便去讹碧檀。
瞧着眼前哭的没个样子的碧檀,韦菀已是厌恶的一皱眉,恨不得此时一个耳光扇过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蘅瞥到韦菀的模样,终是好笑的一抬眸:“丫头的错是丫头的错,这一切想必姐姐也是不知道的,如今我把碧檀送过来,到底是姐姐的丫头,还是姐姐处罚的好,至于瑶影。”
小娘子偏头看过去:“如何责罚,皆听姐姐的。”
韦菀被生生梗在那儿,这口气是咽不下吐不出的,只瞧着韦菀脸色难看极了,过了半晌,终究是强撑笑意道:“都是我糊涂了,全是碧檀生的事儿,我又如何能责罚郡主的丫头。”
如蘅莞尔一笑,瞥眼瑶影道:“韦姐姐大人大量原谅你了,你还不谢谢韦姐姐。”
瞧着瑶影过来谢礼,韦菀却是更觉得梗的难受,终究眼一横,冷冷瞥向碧檀,淡淡吩咐了一句:“碧檀悖逆宫规,以下犯上,冲撞了安阳郡主,该当拉下去赏三十板子。”
碧檀一听,惊得身子一抖,瞧着自家姑娘冷冰冰的眼眸,只觉得寒凉,孰不知让如蘅听了,却是觉得韦菀惯会见缝插针,是啊,以下犯上也分个轻重,冲撞一个郡主跟冲撞母仪天下的皇后和整个靖国府而言,孰轻孰重,明眼人谁不明白?不过她倒不在乎抠这些字眼儿,左右不过是给个警醒,她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毕竟这关乎靖国府的声誉,还有皇帝的脸面。
“碧檀想来只是一时言语糊涂了,气极了的话谁能当真?二十板子当做教训便罢了,姐姐说呢?”
韦菀听了这话儿,嘴角微一冷,身旁的小娘子倒是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虽是这般想,却终究和软笑道:“郡主仁善,那便减了那十板子。”
眼瞧着碧檀被架了出去,如蘅这便不慌不忙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便不扰了姐姐午睡,先回去了。”
韦菀一听,微微起身柔柔笑道:“那韦菀便不留郡主了。”
如蘅微一抿笑,便携了素纨几人出去了,孰不知小娘子刚走,韦菀便一个猛力将手边儿的茶盏掼到地上。
韦菀眸中冷冷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佟如蘅!她绝不会让她得意太久,绝不会!
不过几日,宫里便传开了,韦家娘子身边儿的丫头碧檀言语无状,冲撞了玉粹轩,人玉粹轩反倒把自个儿丫头拉过去赔礼,还宽容的减了那碧檀的罚,可见小娘子果真是仁善。
这些话传入毓德宫时,齐毓正练着笔贴,一听了这话,手中一顿,颇有些不高兴道:“为着我也没见这般厉害过,为自个儿的丫头倒是下狠功夫了。”
一听这话儿,身旁伺候的何德眯眼笑着偷偷瞥眼自家主子,得!自家主子这可是拈酸吃醋了,不然他怎么闻着酸得厉害。
再一瞧齐毓,话虽是这般说,可那眼角的笑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