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擦干手,放下手帕,顾如玖朝端着托盘接手帕的婢女微微一笑,婢女朝她福了福身后,便垂首退下。
康郡王妃是除了德宜大长公主外,皇室里辈分最高的女眷,世家出身的她沉默着看完顾如玖这番犹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在心底暗暗点了点头。
举止优雅,不疾不徐,不骄不躁,当真是好气度,好教养。
宴会结束后,顾如玖跟在杨氏身后,向主人家提出告辞,世子妃再次笑容满面的把母女两人送到二门外,然后让自己的贴身婢女扶母女二人上轿,等轿子消失在拐角处,她转身往回走。
她无比庆幸自己今日的决定,因为这位未来的皇后虽然从头到尾没有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但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位小姑娘日后怕是了不得。
想到娘家那边不省心的三房,她面色微微一暗,找到还没离开的郑氏“大嫂,日后让三房的人离顾家远些,轻易不要去得罪他们家。”
郑氏见小姑子神情凝重,放下茶杯道:“小姑何出此言?”
世子妃笑了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觉得这位顾氏女十分不凡。”
郑氏闻言,笑着应了下来。她心里虽然觉得顾氏女确实很不错,但还不至于像小姑子说得那般厉害。小姑嫁到郡王府这十几年,似乎有些草木皆兵起来。
顾如玖坐的轿子在出了郡王府大门后便停了下来,她扶着秋罗的手下了轿,然后坐进马车里。
马车一路未停,直接回了顾家。母女二人回到后院,杨氏卸下身上的钗环,对身后的女儿道:“久久,你觉得今日的宴席,与往日有何不同?”
顾如玖想了想:“那些夫人看我的眼神比往日隐晦,但却比往日更加关注我。”
“待你成为皇后,这样关注你的人会更多,眼神也更加隐晦,”杨氏把手镯取下,放进盒中,“而且会有越来越多的敬着你,捧着你,甚至在你面前进献谄言。他们会说你最想听的话,替你做想做的事,不遗余力的讨好你,巴结你。他们的姿态不会像今日这些夫人般含蓄优雅,因为有些人在权势面前,没有骨气,甚至没有颜面,只要你能给他们想要的,他们甚至愿意做你的一条狗。”
他们把女儿养得太好,好到几乎没有机会接触这等卑劣小人,她担心女儿习惯了世家之人做派,进宫后会被那些谄媚小人哄得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顾如玖安静的听着杨氏的教诲。
“在性命与利益面前,礼教是最无用的东西,”杨氏走到女儿面前,一字一顿道:“孩子,进了宫以后,要记住我的话,这话我只会跟你说一次。”
顾如玖抬头,看到杨氏的双眼中带着复杂的光芒。
“别轻易相信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
顾如玖心头微颤,抓住杨氏的手:“即便是你们……也一样吗?”
“没有谁会永远不变,在滔天权势的诱惑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忘初心,”杨氏伸出食指点了点顾如玖的额头,“万事用心去看,不要轻易动怒,怒气最易让人失去理智。要知道小人最爱做的就是挑起你的怒气,然后让你行事失去分寸。”
说完这些话,杨氏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为娘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感受着发顶传来的暖意,顾如玖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自从进入冬天后,京城就一日冷过一日,顾如玖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一般的场合从不轻易参加。但即便是这样,外面夸她言行有度,才貌双全之类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就连她的骑术,也在众人的口中变为卓越不凡,理由就是她曾经在泰和别宫赛过马,还拿了头名。
在各家夫人的盛赞下,顾如玖这个未来皇后那就是天命所归,与皇帝的结合是龙凤呈祥,仿佛只要他们成了亲,整个大丰都要繁荣富强起来似的。
在顾如玖待在家里学习各种宫中之术时,诚王妃曾向顾家下过帖子,但是被杨氏找理由推辞了。不过杨氏的拒绝并没有影响诚王妃的热情,半个月后,她又以赏梅的理由邀请顾家的女眷。
翻看着手中的请帖,杨氏看向儿媳胡氏:“这诚王妃的心思倒是巧,只可惜没用到正处。”这会儿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堂堂继王妃,不善待原配留下的孩子便罢了,即使待他冷淡些,别人也只会觉得人之常情,不会多说什么。可她倒好,不仅不照顾人家,还要任由子女欺负,下人慢待。那可是王府嫡长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现在好了,被他们欺负的嫡长子运气好,成为了皇帝。这会儿害怕有什么用,找他们顾家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她还以为,顾家会帮着她说好话?
说句难听的话,哪个丈母娘能看得惯欺负自家女婿的外人?
“她可能是想病急乱投医了,”胡氏抿了一口茶,“可惜她虽然有了几分警觉,可是她的儿女行事却不太注意,可惜她拉下脸来四处筹划,算是做无用功了。”
“她请我们去我们就去?”坐在旁边的顾如玖语气有些不好,“我如果是他们,就该老老实实的待着,跑出来做什么,碍陛下的眼么?”
想到晋鞅这个堂堂王府嫡长子,小的时候受尽继母以及弟弟妹妹欺负,顾如玖心里就觉得不太畅快。
你想欺负人的时候就欺负,现在人家成了皇帝,你觉得自己后悔了,又想让别人原谅你?脸那么大,也不怕掉地上去。
胡氏见小姑脸色不好,知道她不喜欢诚王妃这一家子人,便道:“诚王妃母子几人,在锦州那个地方被人捧惯了,还以为京城是锦州那个地方,这般上蹿下跳不过是让别人看笑话。”
即便二嫂这么说,顾如玖还是觉得自己对诚王妃一家人不那么顺眼。
诚王妃接到顾家回帖时,心中还怀着几分期待,打开一看,脸顿时沉了下来。半个月内被顾家连着拒绝两次邀请,诚王妃即便是再有心求顾家办事,心里也有些气恼。
三个子女见她脸色不好看,都帮着诚王妃骂起顾家来。
“行了,”诚王妃把顾家回帖拍到桌子上,深吸几口气道,“既然顾家没有时间,那便算了,日后有机会再邀请他们。”
“不就是家里出了个皇后,狂妄成什么样儿了。”晋舒仪不满道,“皇后又有什么了不起,谁知道陛下是自愿娶她,还是因为太后的缘故。”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是未来的皇后,”诚王妃有些疲倦道,“快要过年了,你们三个最近就不要出门了,在家里好好学学规矩。”
晋舒仪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在锦州的时候,谁敢让她堂堂郡主学规矩?到了京城,这不能做,那不能去,还有什么意思?
“若是当初你们不去欺负当今陛下,自然不用去学这些没用的规矩。”诚王妃沉下脸道,“既然把人给得罪了,就该老老实实的把规矩捡起来。”
“你当初如果把我们拦着,我们也就不会继续去欺负他了,”晋舒仪小声顶嘴道,“这也不能全怪我们。”
诚王妃气得白了脸,沉声道:“再顶嘴,日后都别出去了!”说完,也不管儿女的脸色,起身便离开了屋子。
诚王妃一家子人心里有多担忧害怕,对于已经成为帝王的晋鞅来说,根本不太重要,他现在正在跟礼部的人商量迎后大典的具体规格与流程。
礼部的意思是按照以往的迎后大典安排就可以,可是晋鞅看礼部交上来的流程图后,觉得有些不满意。
“既然是朕的皇后,那就应该由朕去亲迎,由皇室其他人代迎又有何意义?”
“陛下,您乃是上天之子,身份尊贵,岂能如普通男子一般行事?此事万万不可。”
“照诸卿之意,朕乃上天之子,贵不可言。那皇后既是凤命加身,由其他人去接亲,岂不也是对皇后不够尊重?”
礼部官员听到这话有些无语,皇后再尊贵,那也是因为有了天子才有皇后,二者怎么能相提并论。
“朕以为,皇后乃是帝王结发之妻,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除了朕以外,谁又配得上皇后的尊贵?”晋鞅合上手里的流程图,直接到,“诸位大人再回去想想,朕若是亲自迎亲,礼节上应该怎么安排。”
见陛下执意要按照民间婚俗去亲迎新娘,礼部官员只好妥协,反正历史上帝王亲迎皇后也不是没有先例。以往还有位皇帝,不仅在立后诏书上写明永不纳妃,并且只要有皇后同行,他都会与皇后同乘一辆马车。
所以见惯了历史上各种帝王奇葩行为,礼部的官员接受能力都很强大。反正只要是皇帝自己乐意,又没有什么原则性错误,他们礼部的人,也不会特意跟陛下过不去。
帝后感情和睦对朝堂来说是好事,他们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