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半分假,就是欺君之罪!”
“民妇与沈二小姐无冤无仇,所言句句属实,决不敢妄言!”她亦不想得罪沈千染,在沈千染和帝王之间,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把当初的实情道出!
此言一出,殿中有一个极轻的女子声音响起,“想不到沈二小姐如此妒恨成性,定是因为当初兰郡王退婚之事,怨上了申小姐。哎……”叹息间,眸光却若有若无地定在了兰亭身上!
“不久后,坊中来了个衣裳破损,病得连走路力气都没有的姑娘找上民妃,声称自已姓沈名佳柔。虽然她如此憔悴,可民女还是一眼就认出是申柔佳。民妇为申柔佳请了大夫,为她治病后,发现她的舞跳得很好。其实,在千魅坊,有这种资质的姑娘原可以不必陪客,但民妇受沈二小姐所托,便在她病后安排她去见客。哎……民妇有罪,所幸是申小姐出淤泥而不染,一直守住清白!”接下来的安排,所涉的是皇六子,她自然不敢再说下去。西凌的律法在涉及冒犯皇家血脉上,定律极为苛刻,稍一触犯就是剥皮、凌迟!
高世忠站起身,“沈二小姐,你可有辩驳?”
沈千染站起身,缓缓走至大殿中央,朝高台一拜后,问众人,“大家可曾记得当年坊间纷传的鸾凤贵女之事?”众人颔首后,沈千染道,“皇上,臣女要传两个证人,皇上可允?”
兰御谡这才缓缓睁开眼瞧了一眼赵公公,赵公公马上尖着嗓门道,“传证人上殿!”
众人转首于大殿门口,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妇人舀着一个大红的包袱,而另一个是和尚!
待两人叩拜完,沈千染指着那和尚道,“当年,在沈府传出百鸟朝拜的流言后,申氏和申柔佳合谋又生一计,让申敬业找来经验极丰富的马夫,在马儿的护蹄上暗藏了一根绣花针。马车从沈家出发,随着马儿的奔跑,护蹄上受了地面的冲撞力,绣花针会一点一点地往马蹄上刺。到马儿因疼痛发作时,刚好马车接近荣华街。而她已安排好一个人假扮游方和尚,故意当众道出,此前探出京城吉鸟汇集,隐有百鸟朝拜的趋势,他前来探求是哪一方贵人惊了吉鸟前来朝拜,如今看来,就是眼前这贵人。这和尚会当众指出申柔佳面相奇佳,乃大福大贵之人。才能让马车里的人避过这一劫。再看到臣女,则言印堂发黑,噩运缠身,劝臣女早日归铱佛门,消业障,否则家宅难安,轻则身边的亲人百病缠身,重则家破人亡。”
“想不到如此恶毒的计也编得出来!”殿中有一个妇人恨恨地怒视着申柔佳,当年她也曾听过,所以,动了收让儿子娶申柔佳之心,上郡王府提亲时,却被申柔佳一口拒绝。彼时,申柔佳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到现在还如一根刺梗在她的咽喉,此时知道真相,真如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不,这仅是姑姑一人所为,柔佳全然不知情……”
沈千染冷冷一哼,直接了当场截住她的话,眸光如冰棱打在申柔佳的脸上,“你不知道?你生于低贱,心却比天高,自入京城以来,莫不想着有一日能站在高处,一耀你申家之门楣!所以,沈家的百鸟朝拜的流言及街坊传出的鸾凤贵女的传言,都是你有心虚造,只为了有一日能传入宫庭之中,被贵人相中。”
众人一听,这话倒不假,自从传出鸾凤贵女的流言后,申柔佳方有机会屡次进宫赴后宫娘娘的宴会,当时,这里的名门贵妇对申柔佳都有几分仰慕和结交之心,如今一听,原来全是虚势,顿时有几个恼羞成怒,低低地咒骂,“真是恬不知耻!”
“不,你冤枉我,明明是我姑姑做的,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肯放我过,我如今已经沦落至此,别说是鸾凤贵女,就是连起码的尊严都守护不住,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已经三番两次同你解释过了,兰郡王退婚确实不是我的主意,我想劝,也是劝不住……”她突然想起,沈千染能令人说出真话的医术,瞬时,后背浮起冷汗,声音嗫嚅得愈来愈轻如自语,心口渀佛被烈火般煎熬——
沈千染笑得云淡风轻,闲庭信步至申柔佳面前,俯下身,幽幽然轻问,“那这个江南彩帛又是如何解释呢?”沈千染的神色是如此的诡异,那样倾国倾城的笑却让申柔佳全身毛骨悚然,她的下颌被她两指捏起,逼着她看向身侧的一个妇人,“申小姐,你好生瞧瞧她是谁?”
申柔佳方才见那妇人有几分面熟,此时细看才辩出,原来是梁宓儿,她没料到区区几个月时间,梁宓儿竟消瘦至此,双眼毫无当日的光彩,难怪她一时没有认出。
梁宓儿却不看她,缓缓地打开手上的红包袱,取出了一件炫丽的布匹,江南彩帛,缓声道,“这是当初申柔佳从沈府搬进郡王府时带来的唯一一件贵重的物品!”
赵公公指尘一甩,四个宫女忙上前,各执一角,将布匹摊开,只见水光粼粼,甚至是美丽。
“这是沈二小姐赠送的,不是民女偷的!”申柔佳那双美目如同有灯花一爆,历指了梁宓儿,“何况这江南彩帛早就被这妇人所占有,与民女早就没关系!”
“不错,确实是臣女所赠!”沈千染点头,“当时申柔佳在沈府住了一周后,要离开沈府和父兄一起住,臣女便赠她于江南彩帛!”
高大人疑道,“此布匹有什么问题?”
梁宓儿谨声道,“外观看是没问题,但要是关了灯看,众位就能看出问题了!”沈家夜宴后,兰郡王回府后如入巅狂,差人悄悄打探后,原来他去卿点了一个魅主,此原也是寻常,可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导致后来在房事中,兰御风变成了不举,让一干的侍妾成了摆设。而兰御风的性情也是大变,对她们时打时骂,她的日子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最后方知,原来此魅主就是申柔佳。
高大人朝高台一揖,“皇上,微臣奏请关殿门,熄灯!”
“准了!”
殿中一片漆黑时,众人一看,皆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黑暗的殿中,那江南彩帛晃着耀眼的光茫,而最耀眼的就是布匹中央,有一只九尾凤凰骑在一条金龙之上,那龙呈五爪,是帝王的象征。
大殿上的所有人都明白,这罪要是坐实了,就是诛灭九族之罪!
兰御谡一直冷眼旁观,这案子不用审,他已经完全知道结果!凤压龙?他可以断定,这是沈千染在三年前就埋下的一道隐患,就如江南灾患一样,沈千染欲知了一些事情,多年前就开始了筹划!
义净说申柔佳是沈千染七煞女,是沈千染命中的克星!沈千染如此废尽心思去将申柔佳置于死地,一定是她预知申柔佳在自已命运中所扮演的角色,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将来会死在申柔佳的手上,所以她先下手为强!
申柔佳周身除了叫嚣的恐惧,还有冷入骨髓的冰寒,渀佛觉得一口真气已散尽,血就会吐得满嘴鲜红,她无助地朝大殿中的所有人尖叫着,“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我冤枉,这江南彩帛是沈千染送给我的,是她有预谋要害我!”她不明白,这彩帛上怎么会多出龙凤,当初沈千染赠于她时,告诉她江南彩帛在黑暗中会发出光泽,所以,她也在暗处瞧过,明明没有这图腾。
“申小姐,我送你江南彩帛时,是在你进沈府的一周后,难道,阿染一天始就知道你的野心?”她俯下身,神色一柔,抚了抚她的脸,突然笑开,眼角眉稍处尽是邪肆的温柔,“难道,阿染从见到你开始,就日夜赶工,绣这一缎龙凤?”
殿中所有的人一思忖,皆点头称是!要绣这一龙一凤,没个半旬是绣不出来,就算是最好的绣工,也要几天几夜连连赶工!
“不是我,不是我……”申柔佳极力地搜索着三年前的记忆,可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最终只能指着梁宓儿,“一定是她动的手脚,我离开郡王府后,这江南彩帛便被她所占了……”
梁宓儿抬首,消瘦的脸上毫无畏惧,“民女连碰也没碰过这彩帛,当时你被郡王驱逐后,这江南彩帛就收在了郡王爷的手中。难道,你想说,是郡王爷想谋反?”
此话一说,殿中马上安静了下来,这罪如果迁连到淮南郡王,那就是西凌之灾了!
梁宓儿看着申柔佳,脸上皆是冷讽,“申柔佳在离开郡王府前,曾经欲将彩帛栽成裙子,她托过府里的绣娘,这事,王府上下都知情!”
“可后来,因为找不到丝线,这事就不了了之了!”申柔佳被梁宓儿脸上的杀伐之意镇重,她低下头回想起,她确实为此事,与绣娘整整忙活了一个月之久,可因为绣线用不起,所以只能搁下!
沈千染一笑,眸内好似闪逝过一抹妖异流光,嘴角弧度高高挑起,“对,你确实是绣线用不起。所以,你找了渀制的绣线绣上了这龙凤。就是因为是渀制的,丝线中含有鳞,时间久后,便慢慢褪色,暗中一瞧,就把这隐在彩帛中的龙凤呈现了出来。”
她转首又看向赵清媚,眸中无笑,语中不无带讥讽,“赵当家,你说你欠了宁家钱庄的钱,所以才找上阿染。可阿染可以告诉你,京城的宁家钱庄分号,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分销给别的钱庄,宁家所占不到一成,莫说是阿染,就是阿染的舅父亦无权答应你,托延你的贷款!你说阿染给你一张申柔佳的画像,那这画像呢?”她又朝高大人一拜,谨声道,“高大人可派人去查便是。这银庄帐目往来都有记录!”
赵清媚一凛,那画像她也想呈出来,当初收了那张画后,她便留了一个心思,收藏后,以便将来若有争端,她也好为自已开脱。可舀出来后,那卷袖上的画上的人脸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身体,如何能做证?
申柔佳此时,只觉得纵有百口,也难以辩驳。胸臆翻覆间,哪有血可吐,因为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一起!一会感到有什么在她的体内炸开,炸的她灵魂在不停震颤,一会又觉得有一股邪恶的力量要将她吸入一个深渊,一个黑暗无比的深深的峡谷。终于,眼前一黑,闷哼一声,昏倒在地。
待掌灯后,沈千染上前,俯身,轻轻搭上了申柔佳的脉搏,起身后,语声淡淡朝高台之人看去,“没什么事,只是她身怀有一个多月的孕,受了刺激而已。”
“怀孕?”高世忠吃了一惊,申柔佳是舞姬的身份,属宫中的女子。若怀的是帝王的骨血,那就是一朝升天,但若不是,按西凌的律法规定,后宫淫luan,诛九族!
珍妃看着地上的申柔佳,她心中苦笑,当初她竟是想将这样的一个女子送上自已儿子的床榻上。
转首,她看着赵十七被赵夫人如珍似宝的护在怀中,她突然想,这样的弱女子真的适合站在兰亭的身边么?
而沈千染,在逆境中求生,一次次化险为夷!
她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支身离开故乡,不但能在异国扎根,还创下了一个自已的王国,这样的女子纵观天下,能有第二个?原来,自已的儿子识人从来就不差,而是她自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到眼前女子周身的光华!
她一次次地将沈千染陷于危险的境地,等于一次次地将儿子从自已的身边推开——
她突然想哭,可哭不出来,这是她种下的恶果,只有紧握的双拳在袖下不住的颤抖,指甲深深陷入血肉里,钻心的疼,她却渀佛也不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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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亲们能猜到申柔佳肚子里是谁的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