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断人亡,被不计其数的兵马硬生生耗死,尸体被马匹践踏而过,一滩肉泥,连死法都如此不堪。与其被当作一条走狗提着脑袋搏富贵,还不如在江湖逍遥做一尾游鱼来得逍遥自在,
徐凤年笑道:“王明寅来襄樊不奇怪,倒是一名骑大猫的小姑娘,让小侄很惊喜啊,他乡遇故知,倒要感谢王叔的千两黄金大手笔了。若非王叔一掷千金,小侄哪能见识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呵呵。”
情不自禁学那少女杀手呵呵一笑。
赵衡听闻此语,终于悄悄叹息,只是不见脸色阴霾,反而豁然开朗般,他赵衡若是输不起的人,如何能活到今日?再说这回输了芦苇荡一战,庙堂那边暗战却是不输反胜了,世上就准许眼前这后辈一人韬晦了?赵衡洒然笑道:“凤年,是否从此便记恨下了王叔?”
徐凤年不曾想到赵衡会这般袒露问话,一时间沉默不语,眼前马背上的人物是徐骁那一辈的翘楚,可与当今陛下争夺天下输在前,虽说春秋国战中被徐骁压了一头输在后,可论心机,徐凤年没有自负到可以与其并肩,若非这样,徐凤年也不至于当日在瘦羊湖畔客栈一席谈话便湿透衣襟后背,今日赵衡一环接一环毒辣计谋迭出,尤其是连爱妻王妃都可抛弃的魄力,简直就是可怕!徐凤年不说话,赵衡也不计较,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徐凤年半真半假,哈哈轻声笑道:“如果王叔再无临别赠礼,小侄自不敢记恨长辈,就当是得了千金难买的教训,以后再不敢小觑北凉以外的英雄好汉。”
抓住缰绳的赵衡下意识拇指食指摩挲捏转,淡然道:“不凑巧,本王还真有两件小赠礼。”
心头一跳的徐凤年狭长丹凤眸子中戾气爆起,冷笑道:“既然王叔要送,小侄没有不接的道理!”
好大的口气!
赵衡忍不住一叹,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家的嫡长子赵珣,若韬略才智与心思缜密,两名年龄相差不多的世子并无明显的高下,只是气魄胆识而言,赵珣却要差了太多,不过这怨不得珣儿,他自小长在靖安王府,受困于条框繁琐的藩王法例,没有多少真正历练的机会,而自己这二十几年蜗在襄樊一城,许多道理言传不如身教,因此珣儿只继承了阴柔一面,战场杀伐带来的阳刚猛冽却差了火候,这等枭雄胸襟,确不是杀几个仆役就能养育出来的。这徐凤年,长得半点不似徐瘸子,但手腕心性却十得八九了,换作别人的孩子,谁敢堂而皇之阵前杀人?赵衡清楚察觉到徐凤年不惜玉石俱焚的浓烈杀机,一笑置之,弯腰从马背上解下一只长条锦绣包裹,入手微凉,寒意刺破肌肤,赵衡微笑道:“这只剑匣里头有半截古剑与一本刀谱,都是本王从武帝城求来的,凤年你练刀,刀谱用得上,至于古剑,不妨直说,本意是为你送行后,赠予李老剑神的。”
徐凤年震惊问道:“半柄木马牛?”
靖安王仰天笑道:“不错。”
赵衡继而直直望向徐凤年,第一次不掩饰他的杀意,冷声道:“你信不信本王是当今世上唯一请得动那位陆地神仙离开武帝城的人?”
徐凤年手中那一杆刹那本来朝下的枪尖微微上提了几分,笑道:“信!”
赵衡的杀气转瞬即逝,神情归于平静祥和,竟有几分英雄末路的落寞,将剑匣一挥抛出,丢给徐凤年,掉转马头,不带语气起伏道:“刀谱是那人存世的唯一一部秘笈,秘笈无名,但那人一生摧败顶尖剑士无数,这部刀谱的轻重可想而知。徐凤年,以后赵珣若是有机会离开青州,不管是去北凉,还是回去那座城,希望你别忘了今日小小赠礼。我也好,徐骁也罢,到底是老人了。以后肯定要由你们上台来翻云覆雨,我与你父亲的恩怨,到今日为止算是了结干净。需知做人逆势如饮酒,顺势却如倒茶,对不对?”
徐凤年伸手接过装有半截木马牛的剑匣,抱在怀中,没有言语。
大黄蟒袍的靖安王一骑绝尘而去。
徐凤年则默然调转马头,提枪抱匣而返。
八十骑个个眼神炙热,马阵立即让开正中一条小径。
一骑穿过的徐凤年轻声道:“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