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了,他像深宫怨夫埋怨着老天不公,尤其在水水和二哥那对漂亮的双胞胎女儿的围攻下,他一天照三餐外加点心,痛骂自己的愚昧昏庸。要是当年他肯信任巧巧一点,肯把心事和巧巧讨论,今天就不至于走到这样的地步。
可是凭空掉下一个儿子,五岁的资优生耶!比二哥的双胞胎整整大了一岁。他可以仰起下巴出头天了!
回过神,他发现宗翰居然理也不理他,步伐快速地往外走。
“喂!你要去哪里?”
“我去严刑逼供,要他们把资优儿童的饭店、房间号码给我背出来”贯洲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就认出他是他爸爸,而季墉在接触到他目光时就敢确定那就是他的儿子。
不单单因为他们酷似的外表,也不完全是父子天性,而是他们拥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双瞳仁里有着自信肯定、闪烁着智慧光芒。
贬洲虽然高兴得快要昏厥过去,但仍像个小大人般维持绅士风度,整整领结,伸出手握住他。在父亲面前他想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季墉爸爸您好,您先请坐,我再—下子就弄好了。”
季墉依言坐在床边,看着他忙碌的小圆身体,爬上爬下把衣服架好,再将行车装塞入柜中。小脑袋在衣柜里作一番巡礼后,他满意地点点头,关上门。再帮季墉倒来一杯牛奶。
“妈妈呢?”季墉迫不及待地问。
“她带小朋友去参加舞蹈比赛,八点以前会回来。因为我没给她晚餐的钱,所以她一定不会乱跑。”
他的话让季墉咋舌,那口吻简直是小号的自己,当初他也是这样控制巧巧。不过,那时巧巧会用眼泪向他抗议,可是这小子一副铁血宰相的俾斯麦表情,他怀疑巧巧的眼泪攻势会有用吗’?
“你们家经济由你掌控?”
“经济?是钱的意思吗?”贯洲反问。
“没错!你妈妈不管钱?”
“没办法,她是败家女,每个月的薪水都留不到月底,常常害我没牛奶喝。后来连奶奶教会我使用电子计算机,换我管钱后,情况就比较好了。”
五岁的管家?这儿子肯定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可以明白你怎么管家吗?”“很简单,妈拿到薪水后先把补习费、房租、水电费缴完,剩下的用电子计算机算一算,分成三十个信封装好,一天拿一袋来花,没花完的就放在我的小猪存钱简。”
“如果不够呢?”
“就不可以吃晚饭。”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真严格!”
“没办法,我妈妈太不会存钱了。我不节省一点,将来缴不出学费就不能上课了,我不希望自己变成大笨蛋。”
“你学很多东西吗?”
“钢琴、小提琴、画画、溜冰、游泳、英文和日文。”
宗翰说的没错,他儿子的确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有为儿童。”“为什么想学那么多?”
“我想当一个让你骄傲的好儿子!”
季墉感动极了,在他不知道有儿子的时候,贯洲已经为着讨自己的欢心而努力学习。他把儿子抱到大腿上,紧紧地搂住他,像天下所有父亲会对儿子做的那样。“从现在开始我也要努力学习,当一个让你感到骄傲的好爸爸!
“你已经是我的好爸爸了,我希望长大后能像你一样厉害。”
“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爸爸?是妈妈说的吗?”
“上个月我在一本杂志封面看过你,马上就认出来你是妈妈最宝贝的照片里的男人。”是那篇报导促成他们父子相聚?太好了他要好好奖励一下那家出版社,往后有记者要来访他,他一定不再拒绝。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很厉害了?”问这句纯粹想满足自己的虚荣,他喜欢在儿子眼底看到崇拜。
“妈妈说的啊!他说你是一个很聪明、很厉害的爸爸。将来我要努力读书,长大后上你以前念过的剑桥大学!而且我的钢琴老师也帮我念杂志上的报导,上面说你是商业奇才,储老师还帮我查出你公司的电话号码。”
“我要好好感谢那位储老师!对了!你知道我的电话为什么不马上和我联络?”“妈妈说不可以我找上你,你的新太太、新儿子和新女儿会生气。你今天来他们知道吗?”他早熟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忧虑,他是真心替他担忧。季墉很高兴,贯洲不但遗传了他的头脑,也遗传了巧巧那颗善良的心。
“巧巧弄错了,我没有新太太,你妈是我‘唯一’的太太,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他特别强调了“唯一。”
“真的吗?那么以后我们可以住在一起了?”
“当然可以!”这种想法让两人的情绪瞬间达到沸腾点,季墉忍不住抱住贬洲转起围圈,两个人洋溢幸福的咯咯笑声,把空气烘染得暖洋洋。
“万岁!我有爸爸了!我不是没人要的坏小孩了!”
“谁说你没人要?若不是当年”想到晏伶,他积压多年的怒气又再度涌起。贯洲以为他在生妈妈的气,连忙替她说话。“爸爸,妈常会弄错情况,这次你原谅她好不好?这几年她一个人带我很辛苦的。虽然她常常象在棉被里偷哭还骗我是作梦,可是我知道她和我一样都很害怕。”
“害怕?”他的心被狠狠一击,这些年他们母子吃了多少苦呵!
“嗯!我们常会被别人笑,有时候舞蹈社的叔叔对妈妈好一些,其他的阿姨就会骂她狐狸精,说她生一个私生子不够还想多生几个。”
“谁敢这样欺侮你们母子?’他横眉竖且想一举歼灭那群碎嘴女人。
“连奶奶要妈妈别在意,因为她太漂亮才会让别人嫉妒,可是我知道都是因为我她才会挨骂的。”
“乖儿子,不是你的问题,问题出在那些人身上,他们不懂得欣赏,成天担心别人好过自己,于是嫉妒、毁谤他人,这种人活得很辛苦。尤其像你这么优秀,将来你势必要承受更多这种伤害,你必须要学会处之泰然。”他抱住贬洲小小的身体,迫切地想用爱包围住他,弥补他被伤害过的幼小心灵。
“你以前也常被人家嫉妒吗?”
“当然!就是现在,也有人对我的成就不以为然,不要去在乎就没事了。”“我懂了!”
“很好,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小孩,一定能听懂我说的。现在告诉爸爸那个支持你们的连奶奶是谁?”
“连奶奶是妈妈小时候的舞蹈老师,她刚到台南时就住她家,在她的舞蹈杜里面教小朋友跳舞。”
“原来你们一直在南部,难怪我把台北地皮都翻过一遍,还是找不到你们。”“你一直在找我们?”
“是!”他点点头。“贯洲,告诉爸爸,你们这些年是怎样过日子的?你们过得好吗?”
“早上妈妈到公园教助巴桑跳舞,我就在旁边玩、作功课,回家后我们一起做家事、吃饭、睡午觉,下午她上她的补习班教跳舞,我到我的才艺班上课,九点后她会来接我”
不停地聊着、说着他们有数不清的话题,季墉和贯洲这对父子急于把他们之间这几年来的空白填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