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周秀春一进饭堂就狼吞虎咽。配着清汤寡水粥,就着咸菜花生酱,一口气吃了五六个拳头那么大的、黑乎乎的馒头。
李焱红也不知道这些馒头是用什么原料做的,口感相当不好。
可抵不住这好歹也是粮食,于是他也和周秀春一样,闷头连吃了七八个,把肚子撑得鼓鼓的,才心满意足地长长吐了口气。
其实养病这几天,他并不缺吃的。
周秀春凭着丰富的过冬经验,每天都能在县城外面的荒地上掏到几个田鼠窝,窝里的粮食他带回家去给家里的娘们儿存着,田鼠就剥了烤熟,送到李焱红这边。
然后再从衙门里要来一点连壳都没剥干净的米粒,给李焱红熬一锅比今天饭堂里还稀的“米水”,李焱红就这么每天吃田鼠肉、喝米汤水,愣是十几天来谈不上饿、可也没好到哪里去地活了过来……
“这日子……”
周秀春吃饱了往身后的墙上一靠,脸上露出幸福的神情,不禁喃喃,“要是县里每顿都能让咱俩这么吃,也就不用去康知府那边了。等过完冬天,咱们再自己种点菜,山下有那么多兔子、田鼠,河里有鱼有虾,但凡还能过得下去,谁想远走他乡啊?小红,你说是吧?”
李焱红打了个饱嗝,却奇怪道:“那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还要走?”
“诶,你真是忘干净了。”周秀春摇摇头,马上又很自相矛盾地说,“咱们活着,难道真就是为了这几口饭?你俸银不想要了?去了府城,康知府还会克扣咱们的俸银?有了俸银,就能去府城的怡花院大鱼大肉,吃完还能搞女人,府城的女人又白又嫩,你不想搞?”
李焱红低下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搞女人这个问题。
于是沉默一阵后,直指核心地问道:“曹县丞扣了我们多少俸银?”
“扣了多少?”周秀春笑了,“我这么跟你说吧,自打咱俩开始当差到现在,曹县丞这狗官就从来没给我们发过钱。咱们爹那辈,勉强还能看到几个铜板,可到了咱俩……”
老周又开始滔滔不绝。
李焱红静静听着,总算慢慢搞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穷了。
原来最开始的时候,大成朝内是并没有“皇班”衙役这一说的。
大成开国后,皇帝给每个县都规定了15个衙役的名额,世世代代作为管理县城的皇差。
这些皇差,大多数都是有“从龙之功”的战场小兵。
他们从军中下来,拳脚和兵器的功夫远超常人,而且纪律组织严明,并且还能把武功传给下一代。说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安排。
皇帝对李焱红他们祖上,也算相当说得过去了。
所以最初那几年太平岁月,衙役的日子也好过。吃的是朝廷直接下拨的俸银,每人每月能拿到100枚铜钱,比普通老百姓滋润到不知哪里去。
“但可惜啊,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老周说着说着,就有点唏嘘,“后来世道乱了,咱们这些祖上有功的皇班衙役,老的老,死的死。那些死得早的,绝了户的,就空出了缺。
按理这些空出的缺,应该向朝廷上报,派新的皇班差役下来。可那会儿朝廷管自己都管不过来了,哪还管得了县里?
胆子大点的县令就自作主张,把什么表哥、表弟的都塞进来,再后来县里那些大户人家,也开始往衙门里塞人,塞的人多了,一来二去,就成了惯例。
从咱们爹那辈起,当官的下到县里,都要自己带几个心腹衙役。钱多的就多带,抠门的就少带,但肯定会有那么三四个。这些县令的心腹,就是‘衙班’衙役。那些县里大户们塞进来的,是‘地班’衙役。还有咱们,就是‘皇班’,合起来,就是三班衙役。”
李焱红听到这里,身体原主的记忆也被唤醒了一些。
“哦,我想起来了……”他恍然点着头,轻声道。
县里的这三班衙役,衙班衙役是县令的自己人,平时基本不干活,就是待在县令身边当保镖、撑场面,维护老板威严的。
大户们安排进来的地班衙役们,则在一些具体的关键岗位上任职,什么库房库管,监狱的牢头,还有负责县内缉捕的具体执行。
所以大户们在县里横行霸道,基本没人会管,哪怕被关进牢里,牢里也都是自己人,所以为祸一方,毫无心理压力。
最后剩下的皇班衙役,反倒没了什么具体的工作可以做,就只能在县衙里干点杂役的活,每天按时点卯、按时下班。而且不干活还不行,因为朝廷规定他们必须听命县令,否则就是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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