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依旧游街。
楚天涯光着上身在囚车里站直了身子,静静的看着围观的百姓,脸上没有半分的惭愧或是恐惧之色,反倒是硬气傲慢得紧。仿佛这不是在捉他游街示众,而是高中了状元在四下炫耀。
“这贼胚,脸皮倒厚。”刘延庆瞅见楚天涯这神色,心中越发恼怒。他便放慢了马匹落后几步,轮起鞭子就朝楚天涯头上抽了下来。
楚天涯躲无可躲,生生的吃了这几鞭。脸上顿时留下了两道血痕。
“将爷住手、不要打他!”
这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了一个小姑娘跪倒在刘延庆的马前,拼命的磕头。
“好啊,终于跳出来一个同党——来人,与我捉了!”刘延庆欢喜的叫道。
“将爷,奴家不是贼匪,奴家曾经供事于胜捷军中的曲苑坊,还曾给将爷劝敬酒水、献纳歌舞。将爷莫非不记得了?”那女子道。
楚天涯吃力的低头一看,是那日在摘星楼,那个被杀女子的姐姐!
路人都笑了起来,说这当将军的真正是提裤子便不认人。
刘延庆顿时脸色一窘“咳你这贱婢,竟敢拦路挡驾,还不滚开!”
“将爷恕罪!”那女子便哭诉起来“小女子不知道这位楚官人是否真的是贼寇,但那一日便是他为奴家惨死的妹妹做主,缉拿了凶手、安葬了小妹还为我等姐妹赎了身。常言道知恩图报,如今楚官人身陷囹囫竟无一人来哭,也无人来与他送饭求将爷恩准奴家,为楚官人送件寒衣、添碗牢饭!”
“休得在此罗唣,还不滚!”刘延庆老大不耐烦“少时迟误了,便将你当成同伙一并抓了!”
“求将爷成全、求将爷成全!”那女子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还不停的磕头,磕得额头都流血了。
这时旁边的路人全都唏嘘议论起来,说这个女了虽是没入了贱籍风尘,却是如此的知恩图报、有情有义;这个领头的将军如此为难一个弱单女子,却也太过刻薄寡恩、不近人情了!
这时囚车里的楚天涯道:“姑娘,楚某多谢你一番好意,你请回吧!”
“不!求将爷成全、求将爷成全!”那女子仍是跪在马前不肯走,拼命的磕头。
刘延庆碍于人多眼杂,也不好真的当众把这个女子怎么样,因此颇为恼怒,于是恫吓道——“再不让开,本将可就要治你冲撞军队之罪,从你这身上一马践踏过去了!”
“将爷就是将奴家踏作了肉泥,便只要准了奴家所请,奴家也便认了!”那女子索性一俯身,五体投地的趴到地上“将爷请踏过去吧!”
“你!”刘延庆顿时气煞了。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议论声与不满声也越是大了。众人纷纷道,便是个马上要断头的死囚,临死时也得有亲人送上一餐断头酒饭——这个将军也忒不仁厚了,简直有违人道!
“好,就准你送他寒衣与牢饭!”无可奈何之下,刘延庆只得妥协了。
“多谢将爷!”女子大喜,爬起身来连磕了几个头,然后又跑到囚车边,抓着囚车的木栏仰头看着楚天涯,说道:“楚官人且稍后,奴家这就去给你取来衣物与酒饭!”
“姑娘,你这是何苦?我是个囚徒,恐会连累了你。”楚天涯叹息了一声“不是让你从良归家的么,你怎么还在太原?”
“小妹头七未过,官人大恩未报,奴家如何肯走?再者说了,奴家已是孤身一人无家可归,根本无处可去。”女子说着便眼圈红了,咬着嘴唇嘤泣道“楚官人休说什么连累。奴家生就是个卑贱之人,早已是昧着良心苟活于世。楚官人便是奴家的再生父母。纵然是将这么性命归还给楚官人,又是何妨?便是好人没了好报,楚官人却也陷入这样的境地。”
“只让你送些囚衣牢饭,休得多言!”刘延庆不耐烦的喝道。
“楚官人请稍候奴家去去便来!”女子抹了一下眼泪,提着裙裾快步就跑了。
“同党未曾诱杀一个,却引来个多事的贱婢!”刘延庆狠啐了一口又咽了一口怨气,将马鞭一挥“走,继续游街!”
众军士便拉着囚车继续前行,依旧沿街大叫,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过了不久,那女子去而复返,手中便多了一件御寒的厚绒披风和一个菜篮子,里面装了一瓶酒、一只熟鸡和大盘的羊肉与米饭。
“求将爷恩准奴家,为他披上寒衣、喂食牢饭!”那女子便又跪在了刘延庆的马前。
“难不成这大队的人马还为你停留不成?”刘延庆没好气的道“你自己爬上去送衣送饭,便与他一同游街!”
“谢将爷!”女子感激涕零的谢过了,吃力的爬上了囚车来。队伍依旧前行,敲锣打鼓的大声嚷叫,引得越来越多的路人围观。
楚天涯站直在囚车里手脚皆是镣铐,根本无法活动。女子便站在他身后吃力的将披风从木栏里塞了进去,又绕过他的脖子给他系好了,忙得是满头大汗,手臂与手背多处,还都被囚栏粗糙的木柱给磨破了皮。
就在女子给楚天涯系披风时,有意无意的将披风系绳的尾端在他的脸上反复的撩了三下。楚天涯心中一激灵,细下一看那一指来宽的系绳,里面似乎夹带了什么东西,尾端也是可以揭开的。
这时女子已经绕到了楚天涯身前,脸上带着恬静且温柔的微笑,举起酒瓶对着楚天涯道:“楚官人,请满饮!”
楚天涯看她眼神,顿时意会——果然是另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