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走下城头到回到家里,楚天涯一直没再说一句话。然后,他跑到了地窖,把何伯藏在这里准备用到他成亲时喝的的几壶剑南烧春,从土堆里扒了出来,咕咕的全灌进了肚子里。
酩酊大醉。
萧玲珑一直站在窖外,不现身不说话也不阻止,直到楚天涯彻底醉倒不醒人事,她才走了进去。
“喝到大醉,仍然没有多说一句话。”看着躺在酒坛中醉如烂泥的男人,萧玲珑不禁轻叹了一声“这个男人,意志究竟有多么顽强?”
“郡主是想听一听少爷酒后真言么?”何伯的声音突然响在萧玲珑的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看到楚天涯这样子,何伯啧啧的叹息,摇了摇头。
“老爷子,西山的事情,他很自责。”萧玲珑说道。
何伯撇了撇嘴,摇了摇头“只能说,你仍是不太了解少爷。或者说,你太不了解男人。”
“哦,怎么说?”萧玲珑好奇道“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可能有一部分原因,但绝对不是全部。”何伯说道“以老头子对少爷的了解来看,此刻在他的心中,悲愤会大于自责与伤心。就算是自责,那他也只是在恨自己为什么无力援救西山,或是无力扭转大局、决定胜负。”
“他做得已经够多了。”萧玲珑说道“几乎已经超越了他的极限。”
“是啊,在我们看来,他只是一介小吏,一个再普通不过了的人。胜捷军里随便一个将校,或是太原府里随便一个当官的,都要比他更有实力更有资本。”何伯说道“但少爷恨的就是这个。他恨他自己为何不是河东宣抚使、胜捷军统帅,他恨自己为何没有手握百万雄兵,恨自己为何不能口衔天宪、执掌乾坤!”
萧玲珑诧异道:“不会吧?”
“会。”何伯轻吐了一个字,却是斩钉截铁。
萧玲珑不禁愕然,看了看何伯,又看了看醉倒在地的楚天涯,仿佛眼前的这两个人,突然又变得陌生了。
“或许老爷子说得对,我仍是对他一点也不了解,更不了解男人!”
“男人有很多种。”何伯呵呵的笑了起来,说道“少爷,就是喜欢用行动来证明一切的那一种。越是重要的决定,他越不会说出口;他只会将它斥诸于行动,从而得出一个真实的结果。这个结果,也可以理解成我们平常所说的‘志向’!”
“但他今天说了。”萧玲珑道。
“呃?”正滔滔不绝的何伯不由得愣了一愣,感觉很没面子,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女真一日不灭,他一日不下黄泉!”
“这只是一个誓言,不是他心中的志向!”何伯嘿嘿的笑了一笑“经历这么多事情,你也应该看出来了。说得难听一点,少爷现在是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但他有一点特质是难能可贵,那就是一但他认准了的事情,他就会不遗余力、全情投入的去努力去争取。他很少会将想法、志向说出来或是挂在嘴边,因此很少有人能听到他最真实的心声,只能从他的行为当中来揣摩。”
“老爷子你也不能?”
“不能。”
“难怪”萧玲珑轻轻的拧了拧眉头“我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也仍是发觉,我一点都不了解他。”
“你不需要了解他,你只要懂他就行了。”何伯笑道。
萧玲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大了。”何伯嘿嘿的笑“我打个比方,你只要懂得饭能填饱肚子就行了,还需要去了解饭是怎么煮的、米是怎么由稻谷变来的、稻谷又是如何栽种的吗?”
“什么嘛,这根本不是一回事!”萧玲珑哭笑不得了。
“嘿嘿,或许以后,你才会明白。”何伯笑道“其实,这或许也就是我们汉人文化中的一个微妙精髓所在——不求甚解,难得糊涂。不管是夫妻之间还是朋友之间,乃至任何人之间的相处,都不妨保持一点距离与神秘。如果双方之间完全的了解、彼此没有任何的秘密与**可言,那这两个人只会形同陌路。”
萧玲珑异讶的抬了一下眉梢,惊叹道“老爷子,我觉得你有时候说的一些话,还真的蛮有道理的!”
“你以为老头子这几十年是白活的?”何伯撇了撇嘴“你要是不想他今天冻死在这里就别只顾着瞎扯,赶紧将他从酒堆里扒出来,弄回房里睡觉去!”
“啊?我我?”萧玲珑愣了,脸也臊得通红。
“咳!你想到哪去了?我家少爷可是正经人!”何伯干咳了一声,把脸一板“你不会叫你那两个跟班来抬人?真是的,大姑娘家家,心思这么不纯洁!”
“你!我不跟你说!我去叫人了!”萧玲珑恼羞成怒的急急奔走了。
何伯嘿嘿的偷笑了几声,走到楚天涯身边蹲了下来,轻叹了一声,悠然道:“少爷你现在应该能够理解,当初我亲眼看到满门被屠之惨景时的心情,也能理解萧玲珑为何会有这样偏激与冷漠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是亲身经历,而且还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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