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会有事的,这里是员外第,他秦家再有势也不敢胡来。”香儿安慰她。
秀云走到摇篮边,掀开帐帘看了看恬然安睡的孩子,心里的不安更甚。
她不相信秦啸阳会无缘无故地一回来就不顾疲劳地连夜来看她,当初她离开泉州后,他从没有过这么性急的表现,现在她也绝对不会以为他是因为想念她才来演这出“半夜越墙”的闹剧!
可是她也不会逃避,她得去找出他夜闯此地的真正目的。
“如果孩子哭了,就去喊醒秀廷,让他来找我,他机灵,知道该怎么做。”秀云交代香儿后,随娘派来的丫环往护厝走去。
此刻,坐在护厝房里的秦啸阳心里也是沮丧到了极点。
今晚,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后,便无法忍受独自待在房内等天明。反正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他干脆唤醒车夫,让他将自己送到了德化。
可是当看到员外第坚实高耸的大门时,他才想起不能以正常管道进去,否则定会像上次一样被拒之门外,而且他敢保证,今天自己绝对没有好耐心等待。所以与其等着被“打包送回”还不如私下“闯关”悄悄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于是他让马车绕过员外第的大门往后走,以前他虽然曾送秀云回娘家,可是从没留下过夜,总是匆匆送她来,匆匆接她回家,他实在记不起秀云闺房的位置,不知该从哪里进去才对。
他用力回忆着员外第内宅的布局,印象中秀云和她弟弟住的院子是在整个建筑的右侧,那是个很大的四合院,院墙应该不很高,墙边有几棵大青树。
好像就是这里?!
绕了半圈后,他终于认定眼前伸出院墙头的大青树就是秀云住的院落。
不再浪费时间,他让车夫将马车驶到墙脚,自己爬到车顶,藉助车的高度和自己的身高,攀上了墙头。
当看到寂静的院落里有一间屋子亮着灯时,他想当然地认定那是秀云的房间!
怀着雀跃的心情,他低声让车夫离开,明天再来接他。
而他全然不知,当他跃上墙头时,已经有人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了。
等马车悄然离去后,蹲在墙头上的他回头注视着夜色朦胧中的院落和黑乎乎的脚下,才感觉到有点彷徨了。由于富裕的家庭背景,幼年时虽然曾经顽皮,但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危险的事情。
这墙到底有多高呢?他估量着,下面是什么?杂草吗?
探头看看墙下的阴影,他踌躇不前,不知这样跳下去是不是安全?心里有点后悔让车夫离去,也后悔自己行动草率,可是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无论进退,都得往下跳了。
“好吧,为了爱,跳吧!”他看看不远处那抹飘忽的灯火,眼睛一闭,纵下了墙头,没有意识到他脑子里清晰地想到的是爱。
双脚几乎是与身体同时落地的,他臀部传来痛感的同时,右脚踝也传来了钻心的痛。而更令他气愤的是,一双大手仿佛钳子似地扼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正忙着抚摩脚伤的双手扭到了身后,他的两条胳膊传来一阵剧痛。
“你这个粗鲁的家伙,拧断我的胳膊了!”他又痛又急地骂。“放开我,若再不放开,我要你后悔莫及!”
可是那双紧钳着他的手未动分毫,他被人扛起,经受了从未有过的屈辱。
“混蛋,放我下来!”他怒气勃发,不顾脚上的伤,用力踹那抓住他的人。他人高腿长,而抓住他的人并无加害他的意图,所以结结实实地挨了他几脚。
但秦啸阳愤怒中也踢到了自己的伤脚,痛得他直吸冷气。
被放下后,他发现这正是那间亮着灯、他认为是秀云闺房的房间。
“秀云呢?她在哪里?”看到空荡荡的屋内并没有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时,他冲着将他抓来的人吼叫,同时也看清了这个粗鲁的“掳掠者”
“成子?又是你,看来我俩前世有仇,是吗?”愤怒使他恢复了一向的冷静,声音不再激昂,平静得让人胆寒,他面上的怒气也被隐去。
成子对他俯首抱拳道:“护院之职本就是防范盗贼,在下不知夜半越墙者是秦少爷,方才下手重了,请多包涵!”
秦啸阳查看自己刚才被他紧紧攥住的手腕,想找出伤痕指控他,却看不出一丝一毫异状,可见此人武功极高,发功用力极有分寸,既不会让人逃脱,又不会伤害人。
对此奇人,秦啸阳不由愤怒中多了些敬佩。
“好厉害的功夫。”他称赞着,又深感不平地说:“今夜以如此方式来访,是我的不对,可是如果走正门,你们会让我进来,会让我见到秀云吗?”
成子不答,回头对门外的阴影处说:“去请老爷。”
秦啸阳这才发现,原来黑暗中还有守夜的人,难怪自己才落地就被“擒”住。
“秀云住在哪里?我有事要跟她说。”看到成子从靠墙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瓷瓶和包袱,他急切地问,此刻他唯一的希望是尽快见到秀云。
可是成子不回答他,拿着那个瓷瓶走到他身边。
“你要干嘛?”当看到他蹲在自己脚边时,秦啸阳缩回腿大声地问。
“你的脚要是不马上上葯治疗,麻烦就大了。”成子说着又想出手抓住他。
可他马上跳了起来,站到椅子后。“除非见到秀云,否则我不上葯!”
成子手捧着瓷瓶,站起身一时不知该怎样做。
就在这时,陆瑞文和夫人在丫环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啸阳,你的脚受伤了吗?”看到他以金鸡独立的方式站在椅子后面,扶着椅背与成子相对峙时,陆夫人惊讶地问。
听到岳母关切的声音,秦啸阳心里有丝温暖,他拉开椅子,忍着脚上的痛,跪在地上对陆氏夫妇行了个大礼。“岳父岳母在上,今夜小婿擅闯府上,实为求得与秀云相见,请岳父岳母成全!”
“起来,脚上有伤,不必多礼!”陆夫人上前将他搀起,扶他坐在椅子上。
陆瑞文走到他身前,丫环和成子各抬一把椅子过来让他和夫人坐下。等他们坐下后,成子和丫环知趣地离开了房间。
“你不是今天才回来吗?不好好在家休息,漏夜赶来究竟为何?”陆瑞文锐利的目光让人无所遁形。
秦啸阳不想隐瞒,便将自己十个月来情感上的变化向岳父岳母和盘托出,未了再次表明他不能离开秀云的决心。
他的话不能说没有感动陆老爷夫妇,可是如今牵扯到的不仅仅是秀云和他的问题,还有那个他将要迎入门的女人和两个隐藏不报的可爱孩子。
“如果将秀云接回去,那你说定的妾怎么办?”陆瑞文直截了当地问。
“这、我会再跟爹娘说”对极重信誉和承诺的双亲的了解,秦啸阳的口气不是那么坚决。
对他迟疑的表态,陆瑞文失去了耐心。“你最清楚云儿之所以离开你,正是因为她无法接受二女共事一夫的状况。如今你深夜跑来,却还是一笔糊涂帐,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你见了云儿又有何意义?她又怎么愿跟你走?”
“请岳父大人相信,小婿定能说服爹娘”
“那就等你说服你爹娘后再来接云儿吧。”陆老爷不耐地站起身。“我让人送你回去!”
一见上次被强行赶走的情形又将出现,秦啸阳急了,大声哀求道:“岳父大人怎可如此狠心?以前是小婿愚钝,不知珍惜秀云,如今,小婿发誓会珍惜爱护她,求岳父大人准我与秀云见面,接她回家!”
看着一向冷静淡漠的女婿果真转了性,陆夫人心中不忍,好言道:“不是你岳父母不通情理,只因云儿说过,我们若逼她,她就到九仙山出家。如今你执意要见她,那我们得先问问她。若她愿意,自是好事,若她不愿,万万不可相逼!”
听到秀云宁愿出家,也不愿见他,秦啸阳的心裂成了两半。可是想想自己当初对她的冷漠,那也是自己活该,于是他点头表示同意。
陆夫人喊进丫环,要她去看看秀云是否睡了,再问她愿不愿意与姑爷相见。
丫环走后,秦啸阳黯然无语。.
“你伤到哪了?为何不让成子为你上葯?他有最好的外伤葯。”想起初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陆夫人指指他的脚,关心地问。
“没事。”秦啸阳仿佛等待宣判的囚徒等待着秀云的出现,而她却迟迟不来。
“爹、娘,让我去秀云那里可以吗?”他恳求。
“不可以。”陆老爷坚决地说:“这是员外第,不是秦府,你得守规矩。当初是你秦家委屈了云儿,当她哭着回来时,你又曾关心过她、来看过她吗?”
“上次我来,是岳父大人不让我见”
“休提上次!”陆老爷生气地说:“上次你来,是在乎云儿吗?如果是,你就不会对我提纳妾的事!你既有心纳妾,还来找云儿干嘛?在我看来,你秦大少爷眼里不仅没有云儿,就是我这个泰山大人在你眼中又有几两重?”
“岳父错怪小婿了!”听岳父丝言,秦啸阳又急又愧,再次跪在地上。
陆瑞文挥手道:“你不用喊冤,大家都知道你生性淡漠,老夫无意计较什么,只是你对云儿如此不在意,实在让老夫后悔当初将她许配予你然而事已至此,老夫也无话可说。
如今云儿回来,我要你知道,我陆瑞文的女儿自己能保护,能养一辈子!你秦家愿纳几个妾,娶几个妻是你家的事,与我陆氏无关。若无诚意就不要再来打搅云儿的生活!”
“岳父大人,小婿绝无此意”秦啸阳双目刺痛,可是他却无法为自己曾经对秀云造成的伤害做出任何有力的解释,不由十分沮丧。
就在这时,秀云来了。
“爹爹不要为女儿担心!”她在门外听到了爹爹与秦啸阳最后那段对话,也从成子处知道了秦啸阳受伤的经过,所以当她进来看到爹爹激动的神色时,她急忙劝道:“是女儿不孝,让爹娘操心,这里有我,您二老先回去歇着吧。”
没想到女儿会来,陆瑞文看了看她,对秦啸阳说:“好吧,既然云儿愿见你,那你们就在这里说话吧。可是,你不许逼她,我会在外面等着。”
说完,他拉着夫人离开了房间。
等门关上后,秀云才转身面对秦啸阳,心痛地发现他比以前更黑了、更瘦了。
而秦啸阳从她走进这间房子起,眼睛就离不开她。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她,他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可是没有了他,她反而变得更美丽丰腴了呢?
也许正要睡觉,或是已经睡了被叫醒,她身上的衣着很简单,却也将她衬托得清秀可人,而他最爱的那东长发随意披散着,在灯火下像黑缎般闪着光。
当初他们在车道相遇时,她变圆了的下巴又恢复了原来尖尖的模样,而她明亮的眼睛、歪丽的眉毛、白嫩的肌肤和凹凸有致的身材,都比他印象中更诱人。
“起来吧,跪在地上好玩吗?”见他一直跪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自己,秀云很不自然地说。
一年多的分离及现在他看起来很落魄的样子,让她对他有了一种陌生感,因此她站在距离他较远的地方。
她的疏离让秦啸阳很难过,他吃力地站起来,却碰到脚伤,顿时痛得站不稳。
秀云急忙赶上前扶住他。
“秀云”他紧紧地抱住她,抱住了他日夜思念的温暖身躯!
靠在他的怀里,秀云找到了那份熟悉感,虽然曾发誓要忘记他,可她依然怀念他的拥抱;虽然他过去很少抱她,可她依然记得在他怀里的感觉。
他们拥抱着彼此,暂时忘记了身外的世界。
“哎唷!”当他们情绪渐渐失控,倾力拥抱对方时,秦啸阳无意中右脚着地,脚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呻吟起来。
这声痛呼唤醒了秀云,她面河邡赤地挣脱他的拥抱,扶他坐在椅子上,嘴里轻声埋怨。“还好意思叫?堂堂秦大少爷竟然半夜爬人家墙头?”
她似怨似嗔的模样看起来是如此娇俏,秦啸阳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秀云没看他,迳自蹲在他身边,将他的右裤腿拉起来,脱去他的鞋袜。
当她看到他红肿发烫的脚踝时,心痛地数落着他。“你看,还不让成子哥替你治疗,脚都肿成这样了。”
她放下他的脚,走到桌子边,拿起成子留在那儿的瓷瓶和葯包,走回来坐在一张矮凳上,将他的脚放在膝盖上,小心地为他擦葯,再替他包扎起来。
当她做着这一切时,秦啸阳的心中五味杂陈,过去他从来没在意过她的抚摩,而今当她灵巧的小手碰触到他滚烫的肌肤时,他觉得就像甘霖降落在久早的土地上;当她将他的脚抱在怀里时,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艘漂泊多年的船,终于平安地入了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