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的早晨,公车站牌前挤满了各所学校的学生。
熟识的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个个眉飞色舞,聊得非常开心;而怕生的则默默缩在一角,有的独自看书、有的听著音乐,众人打发时间的方式各有不同,皆引颈企盼著公车的到来。
林孟薰和徐泽禧两人一前一后,也正往这里走来。
只见她像是竞走选手一样,脚步凌乱仓促,随时都有可能打成麻花结,好像后头有恶鬼在追赶她。微风阵阵的清晨,她却因为激烈运动,额头沁出薄汗。
而在她身后距离一步远的徐泽禧,则是将双手插在口袋里,悠哉地漫步。
人高腿长就是有这种优势,她的两、三步,他只需要一步就能跟上,悠闲的姿态与她仓皇的模样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恶、可恶,她为什么就是摆脱不了他?
林孟薰走得气喘吁吁,在心中咒骂了他千万遍,最后忍不住顿下脚步,转头怒视那个教人生气的家伙。
“徐泽禧,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著我?”她气急败坏地问。
徐泽禧缓缓挑眉,有神的黑眸中添上戏谑,撇嘴轻哼。“我说林孟薰同学,你会不会太爱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哪有?明明就是你死跟著我不放。”她含冤指控。
“我跟著你不放?我都不知道这条路只有你能走欸,公车站牌被你登记去了是不是?那明天换我走前面,你可不要跟著我。”徐泽禧连嗤了几声,双手好整以暇地抱胸,由上往下斜眼睨她。
有个问题深深困扰他许久了,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他,就她林孟薰讨厌他徐泽禧?他真的不懂。
想当初,刚认识的那一天就发生了点不愉快没错,可是这一、两年相处下来,虽然还是一见面就斗嘴,但说实在话,他并不讨厌她啊,每回想好好地和她说说话,却总是轻易被她激怒,到最后便又斗得难分难舍。
唉林孟薰这女人见了他从没给过好脸色,在家里动不动就爱跟他唱反调,在学校见了他装作不认识被她这么对待的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究竟有多么令人讨厌了。
可是,明明爱慕他的人一大堆啊,为什么就她与众不同?她到底是不是女人?她眼睛是放在口袋里面忘记拿出来了是不是?
对于这点,他始终耿耿于怀,有时甚至会挫败地想,这么多人对他的爱慕,如果能够换得她对他的一点点好,那也没关系
真是见鬼了,他居然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不过不能否认,她越是对他反感,他越是不由自主地注意起她,目光追随著她的次数频繁到不可思议、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地步。
林孟薰知道自己吵不过他,只能把闷气往肚子里吞。
事实上他说的也没错,这条路不是她专属的,公车站牌也没登记她的名字,是她自己太过神经质,一旦他靠近身边,就浑身不对劲。
“不吵啦?”他还不放过她,继续揶揄道。
看她气红了脸,他忽然感到一阵愉悦。唉,他这样是不是很变态?可是每天不跟她吵上一回还真是不习惯咧!
林孟薰鼓著颊,把怒气憋在嘴里,不再跟他争吵,转身往挤满学生和上班族的公车站牌走去。
在等待公车的时间,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可是两人的视线东张西望,就是不会撞在一起,好像早就说好了似的。
为什么徐泽禧没有司机专车接送,反而要与她一起苦命搭公车呢?
这全是徐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希望自己的宝贝爱孙能够与一般学子无异,所以不让他享受特别待遇,上下学都得搭公车。
起初他还会愤怒抗议,大耍脾气,后来发现自己再怎么反抗都无法动摇徐老夫人的决心之后,他才逐渐放弃,乖乖遵命。
一直到现在,他也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了,瞧他,还挺享受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嘛!
哼,自恋鬼,他一定以为全世界的女生都爱他吧!
林孟薰在心里偷骂他几句,连带偷瞪他一眼,却突然发现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教她无端怔愣住了。
他没事又靠她这么近干么?近到她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他身上制服传来的淡淡薰衣草烫衣水味道。那阵淡香飘近鼻端,一路钻进了心窝,带来阵阵騒动,在身体之中乱窜,教她心烦意乱。
不知道是她太过敏感还是怎地,明明相距有一公尺宽的距离,并不若自己以为地贴近,可她还是神经质地悄然挪开几步,好像想藉此逃开一些什么
太过专注在自己异样的情绪里面,林孟薰没注意到公车站牌旁摆设的压克力广告看板,额头硬生生撞了上去,发出了“叩”的声音,还伴随著她的痛呼。“噢”痛!
徐泽禧斜瞥了此刻眼泛泪光、捂著额头的人一眼,撇嘴嗤笑道:“你在打瞌睡吗?”
林孟薰抬头,忿忿地瞪他。“你良心被狗啃了吗?在这种时候,稍微有点同情心的人都会问一下‘有没有怎么样’、‘受伤了吗’之类关心的话吧?哪像你冷血无情的怪物。”
吼,这人一天不气死她不甘心就对了!
早上他挺身帮忙的事,一定是她在作梦吧?像这种恶劣人种怎么可能会帮她呢?
很好,被他一气,她头都不痛了。
“我的同情心向来用在对的人身上,不随便浪费的。”
冷血无情的怪物?如果他真是这样,早上还会因为她那种受伤小猫般的求救声而帮她吗?这女人真是不懂得感恩。
尽管被激怒了,可是他徐大少爷就是有办法在众人面前继续保持他完美的微笑,嘴里却低声说出毒死人不偿命的话。
用在她身上叫浪费?林孟薰听了,气得猛然退后一步,一副随时要跟他打架的态势。
“徐泽”
她话都还没出口,背后却忽然被一只大掌给牢牢托住,硬是把她扳回原来的位置。下一秒,她撞进了一堵日渐结实的胸膛之中。
“小心一点。”他低斥道,很快地收回手。刚刚她差点就要跌进她身后那个挂著厚重眼镜的书呆子怀里了,笨女人。
林孟薰察觉自己竟贴在他的胸膛,吓得猛然推开他。“你、你想干么?!”
她一副他身上染有爱滋病毒的反射动作,让徐泽禧彻底黑了整张俊脸,也不想多替自己辩解了。
他咬著牙道:“我并不想干么,别以为你有多么国色天香,而我又有多么饥不择食。”
饥、饥不择食?他又说这种伤人的话!
林孟薰拚命深呼吸来平息心中怒火,要自己别跟他计较,这时候公车来了,她气呼呼地往人群里钻,准备挤上公车。
一如往常,她没注意到有个人总是站在她身后,抵挡住不断涌上前的人潮,避免她遭受推挤。
“喂,你干么老是大包小包的?”他瞪著她塞得鼓鼓的后背包,不知道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她三天两头就带著满包包的东西,到底要干么?
“要、要你管啊?”林孟薰赶紧把包包紧抱在胸前,神色紧张,仿佛包包里放了什么珍贵宝物似的。
被一堆人不断地推挤,徐泽禧也懒得和她吵了。
不一会儿,徐泽禧和林孟薰成功挤上公车。在离后车门不远的地方,她拉著连接栏杆的吊环,而人高马大的徐泽禧则轻轻松松地搭著车顶的栏杆,两人随著摇摇晃晃的公车,一同上学去。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直到公车抵达学校,两人都下了车,往校门口漫步而去。
“那个”她迟疑了会儿,才呐呐地问:“打破花瓶的事,你要怎么跟老夫人说?”
虽然早上他曾说过老夫人那里他会处理,而且态度沉稳得教人不得不信服,可是她还是会担心。
“我自有我的办法。”他还是这么有自信。“倒是你”“怎么样?”他的注视让她不由得缩了缩肩。
“欠我的那件事”徐泽禧难得地欲言又止,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
他是指早上他以小人步数威胁她非得欠他一次,他才肯帮忙的事吗?林孟薰紧张兮兮地静待下文。
“我是说”他脑袋转了一圈。“我希望你可以不要这么讨厌我,这样一来我们就互不相欠,怎么样?”靠,他说话就说话,心里到底在颤抖个什么劲啊?
林孟薰的脚步停了下来,抬头笑着斜睨他施恩似的嘴脸,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说:“不、可、能。别忘了,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依然是这样,哼!”语毕,看见他顿时转黑的脸,她还不知死活地朝他吐舌,然后拎著装有她生财工具的包包像只蝴蝶般轻快地飞离原地。
这女人是这样报答救命恩人的吗?!
徐泽禧瞪著那个逐渐远去的俏丽身影,心里一把火又熊熊燃起。
很好,非常之好,她刚刚又重复了她有多讨厌他,还用力强调,并且声明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紧绷气氛会一直维持下去。
被了!他到底有多讨人厌?为什么她老爱把“讨厌他”挂在嘴边?她难道不知道他也会觉得受伤吗?
俊脸难得在公开场合浮现懊恼的情绪,他却已经无法顾及这些,也无法继续维持那副完美的一面。
除了心头一阵恼火之外,他居然还为此感到挫败不已。他不过是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够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说说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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