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闪闪的丹凤眼转了转,计上心头,已经有了主意。
趁莫飞在客栈柜台登记投宿的当儿,小冬偷偷溜了出来,在人中处黏了一道八字胡,带着小板凳和卷成一团的招牌布巾,套上藏青色衣袍后,转眼间,神算子“曹大仙”再度重现江湖。
她相中大街上人来人往最热闹的一处,在一棵老枣树下便开张了。
“求灵签,卜圣卦,不准不要钱哪!”
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一名瘦弱的老妇人来算命。
“真灵吗?”
“怎么不灵?我闻名大江南北的曹大仙是铁口直断,不灵不要钱!”她拍拍胸口,倏地皱起了眉头,煞有介事地端详着老妇人的一脸愁容。“这位老婆婆,您家中最近有麻烦事纷迭而来,扰得你睡也不是,坐也不是,成天以泪洗面叹气为生,是也不是?”
“皇天菩萨啊!”老妇人哭得红肿未消的老眼惊异地大睁,颤声叫道:“大仙,您怎么知道呀?真是活神仙再世,活神仙再世啊!”“您老先别激动,先告诉我您的生辰八字,我数算数算,看看能不能化解您家中的劫难。”小冬只消瞄一眼就知老妇人家经济堪忧,尤其明显面黄肌瘦,身上衣服满是补丁,想必家中若非就快无米下锅,便是有人生病无钱聘医,再不便是子孙不孝。
老妇人连忙告诉她自己的生辰八字,边说边叹气流泪“我真是命苦啊,大仙,不知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坏事,或是没有在菩萨面前烧好香,出了那不孝子”
唉,就说吧!
“不打紧,有劫就有解,且让我屈指算算。”她安抚地拍拍老人家枯瘦的手背,认真地思索沉吟了起来。“您武曲七杀入夫妻宫,不妙啊,易成孤寡”
“呜呜呜,大仙,您真准哪!我那老伴三十年前就自个儿痛快伸腿翘辫子去了,留下我一个孤苦无依的老婆子被儿子欺陵,呜呜呜!”
“又兼破军星入子女宫,唉!想必您子女生性倔强浪费又亲缘薄,经常忤逆您是也不是?”平心而论,这位老婆婆的命格还真不是普通的惨不忍睹。
“哇”老妇人哭得更大声了。“是呀、是呀,就是这样实不相瞒,刚刚我已经被我儿子、媳妇赶出来了,他们埋怨我是个老不死的,只会多吃米粮不做事,呜呜呜”
小冬本来是想拐骗她钱的,听到这里也忍不住被她哭得心都酸了,开口劝慰道:“老婆婆,您别难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今日他无情待你,明朝换人无情待他,天理循环天公地道,终有一日他会自食恶果的,现在您得多多保重身子,就别为了那等不肖子孙难受了。”
“可是呜呜呜我无处可去,没路可走了哇!”老妇人哭得好不凄惨。
“这”小冬有一丝苦恼,随即下了个决定。“您老听我说,这老天爷决计不会不给人一条活路走的,您夫妻宫不良,子女宫不顺,可是您老有偏财运哪,快快听我指示,您先往前头的土地祠烧香拜拜,半个时辰后您再到这棵枣树下,必有奇遇,切记切记。”
“什么样的奇遇?大仙,可否再指点明白些?”
“天机不可泄漏,总之半个时辰后再回来这棵枣树下,仔细瞧瞧其中一个树洞便是。”她千叮咛万交代。
“好好好,我什么都听大仙您的。”老妇人千恩万谢,颤抖着老手摸出一文铜钱,有些惭愧地递给她。“大仙这是我一点小小心意,实在是让您见笑了,可我通身上下就剩下这一文钱”
“老婆婆,那我就贪财了。”她笑吟吟地收下。
老婆婆吞了口口水,有点舍不得地看着她当真收了钱。
“老婆婆,您该去烧香拜拜了。”小冬不忘提醒她。
“嗳,是是。”老婆婆有气无力地起身离开,心情像是比方才坐下来之前还要沉重许多。
“我真是昏了头,没事找事做,自找麻烦”小冬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自言自语。“唉,明明我是出来当奸角坑钱的,怎么一下子又被迫成了好人捐款了?”
可是没法子,她就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比她还惨的人而不伸出援手。
哀声叹气也改变不了她无法见死不救的决心,她掏出十两银子用张纸包裹起来,远远瞧见老婆婆在上地祠前烧香拜拜,拜完了后又委靡不振、脚步蹒跚地往这边走来,她将包着银子的纸团放进老枣树的树洞里,然后火速躲到一边偷偷观察着。
丙不其然,老婆婆来到树下,先是纳闷疑惑地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奇怪大仙怎么不见了,然后这才依着她的话,伸出手慢吞吞地探入树洞里摸呀摸的。
“咦?这是什么?”老婆婆拿出沉甸甸的纸团拆开一看,登时又惊又喜。“我、我不是在作梦吧?!怎么有这么多银子?!”
我的心肝宝贝血汗钱。小冬的心在淌血,却又感觉到莫名的安慰,一忽儿喜,一忽儿肉痛,唉,搞得她都快错乱了。
“原来大仙说的奇遇就是老天爷赐给我的银子啊!”老婆婆感动得哭了出来。“呜呜呜大仙真是神人,准!太准了”
小冬看着老婆婆欣慰快活的模样,悄悄转身离开,脸上有抹奇异的满足和一丝苦笑。
今日出师未捷就先内出血,哼哼,待会儿一定不能再心软,要好好找只大肥羊,痛痛快快宰一回!
“奇怪?那丫头跑哪儿去了?”
他才跟掌柜的登记完两间上房,一转身,就没见着她的人影了。
“会不会是按捺不住肚饿,先溜去吃东西了吧?”他嘀嘀咕咕地自己将包袱拎上了楼,又咕咕哝哝地下了楼。
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偶尔当他不注意的时候,她就溜得不见人,都得等上一顿饭辰光才会出现,回来时嘴边还带着可疑的得意奸笑。
肯定是偷偷去吃了什么好吃的小吃没让他知道,这家伙。
他见怪不怪地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己先在客栈的大堂里解决午饭了。
“掌柜的,来一只烧鸡、两个小菜和一壶龙井。”他经过柜台的时候随口吩咐道。
掌柜的却是头低低的,不知看什么看入了神,还不时摇摇头又点点头,煞是苦恼的样子。
“怎么了?掌柜的。”莫飞忍不住好奇地探头看去“你在看什么?”
掌柜的抬起头,语带惋惜的说:“难呀!斑呀!”
“什么?什么?”他心痒难忍,伸长脖子想看清楚点。
“客倌,您瞧,这一期的笔墨游戏有奖诗词赛实在太难了。”掌柜的愁眉苦脸的开口“奖金足足有二十两银子哪,是由鲁知府老爷提供的唉,这么难教人怎么对得上呢?还是上一期的简单多了,不过邓员外那个铁公鸡,奖金只肯出二两银,真难看。”
“上一期出的是什么?”莫飞眼睛当地亮了起来“这一期出的又是什么?”
他正愁没有个磨笔弄文的机会呢,没料到在这宁凤城里居然有这等风雅之事,简直就是专门为他而设的!
“上一期出的题目是花花花,美丽的花。”
“这这么简单?”他傻眼。
“是啊,所以上一回吸引了近万人去揭榜对文呢!”说到这里,掌柜的突然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道:“后来呀,还是我本家兄弟朱三郎对得最好,正中鳖首。”
“他对什么?”他极感兴趣地问。
“蝶蝶蝶,美丽的蝶。”掌柜的语气骄傲地道:“对得十足十工工整整又有诗意,这两句在城里还盛行风靡一时呢!”
莫飞的下巴险险掉下来。
靠这两句别脚词,就可以在城里盛行风靡一时?那他和大哥、三弟写随意游戏笔墨的文章岂不是能留传千古了?
“客倌,您别小看这句,要对得好可不容易。”
莫飞揉了揉眉心,强憋住笑。“好吧,那这一期是什么?”
“这一期出的可高明了,难哪!”掌柜的递给他看。
“坐,请坐,请您坐,请您上坐,请您上面坐。”莫飞接过来仔细一瞧,瞬间傻眼。
这、这又是什么东西?
“您别瞧这每个字都简单,可连在一起就令人难以招架。”掌柜叹息的摇头“难啊!斑呀!”
“这有什么?二十两银子是吧?”他愉快地笑了起来,掩不住满心的跃跃欲试。“我去。”
“客倌,您当真?”掌柜大吃一惊。
“每个字都十足真金。请问我得上哪儿去对文呢?”
“噢,三天后晌午在老牌坊底下的广场,知府老爷会亲临现场当裁判,还有城里十位富商员外压阵。”掌柜满面好奇的看着他“客倌,您要不要稍微透露一下,您会怎么对呢?”
“这个嘛”他神秘兮兮的一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虽说他不缺那二十两银子,可是能够以文技压全场,对他来说可是黄金万两也不换的荣耀和快乐呢!
说到黄金万两,那头小毛驴正乖乖的在后头马厩里吃豆子,可牠的主人现下芳踪何处?
“这个丫头,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