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多日不见爹爹回庄,也拉着义姐马云英,吵嚷着要出去寻找爹爹。
马云英拖着郭天存,三几步跳到刘伯温面前,气道“二哥呵二哥,义父这多日未返,难道你便坐视不顾么?你若决然不理,倒先劝服天存这娃娃儿!他把我吵也吵死了。”
刘伯温深知马云英乃借郭天存的名义,逼自己插手郭家庄的事,暗道你以为刘某真个如此冷酷?眼见郭家有难而坐视不理?你又知否,我为此事已费尽心血?但内里天机乾坤却如何对你说知?
刘伯温被马云英和郭天存缠得心烦意乱,无奈道:“三妹休得焦躁,待二寄再占一课,以定郭大哥吉凶便了。”
刘伯温说罢,捏起三块铜钱,面向庄外,即时袖占一课,乃是“易经”之“旅上九卦”其卦曰: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丧牛于易,凶。
刘伯温占毕,暗吃一惊道:“郭大哥此行果然凶多吉少矣!鸟焚其巢,已应于郭家庄被烧,旅人先笑后号,当隐示郭大哥此行先有收获,但随即遇凶险;丧牛于易,则更明示他败于最顺境之时,此卦实一大凶之卦。”
这般推算,刘伯温不知如何告知马云英其中真相,无奈他只好淡淡地道:“郭大哥此行不太顺利,或许已遭危难;但凶中伏吉,大凶之时,便是大吉之日,三妹不必过分焦虑。”
马云英满心希望刘伯温所占的卦兆大吉大利,义父能平安归来,岂料她听到的却是“或许已遭危难”的恶耗,往下刘伯温所说的,她便一句也没听进去。马云英气道:“二哥所占的鬼卦,怎的如此令人气丧,难道二哥便不能占些稍令人心安的吉卦么?不信!不信!二哥只怕算错了。”
刘伯温昔笑道:“良药昔口,忠言逆耳,此乃世人通病,有等江湖术士,为迎合世人此种心理,不惜逆解玄机,向世人阿谀奉迎,尽说好话,不但骗人亦骗自己,此等无良之士,刘某岂屑为之!卦理如此,刘某是决不肯逆解半句的。是否应验,三妹且稍待片刻便了”
马云英正欲反唇相驳,就在此时,忽然庄丁领着二条大汉闯进聚贤厅来。其中一人双目精光四射,甚有威仪,只见他先向刘伯温拱拱手,道:“在下赵君用,乃郭子兴朋友,受他所托,前来报讯,请问谁是刘伯温刘兄弟?”
刘伯温一见赵君用,心中便突突一跳,暗道此人威风有余,忠厚不足,且脑后见腮,必非慎终之人,郭大哥怎会结交上这类朋友?但乍见之下,刘伯温亦不敢妄下判断,迅即把心中疑虑压了下去。
与赵君用同来另一条大汉,却令刘伯温神色一振,但见此人身长六尺,膀圆腰粗,浓眉大眼,虽稍嫌粗野,但满脸忠厚,暗道此人倒不失为一条好汉。
刘伯温这般思忖,便坦然朗声道:“小弟便是刘伯温,未知两位大哥有何讯息通传?”
甚有威仪的赵君用道:“刘兄弟,郭兄他此刻已身陷死牢矣”
刘伯温未及答话,一旁的马云英已惊得失声大叫道:“什么身陷死牢?姓赵的倒说清楚呵。”
赵君用神色不悦,冷冷地瞥了马云英一眼,道:“这位姑娘是?”
刘伯温忙道:“她是马云英姑娘,是郭大哥的义女,她因郭大哥的安危焦心,失礼之处,请赵大哥莫怪。请问郭大哥如何身陷死牢?”
赵君用正欲答话,那粗眉大眼男子已抢着发话道:“我叫彭大,与郭大哥有八拜之交,郭大哥年长彭大五岁,他自然是大哥啦!郭大哥昨晚托人捎话给我,说他入濠州城打算采购一批火药,以作护庄防流寇之用,但岂料却被人告发秘密制造武器,意图谋反作乱,元朝官府立即派出铁骑,把郭大哥捉去州郡府,不加审讯便投入死牢,三日即行处斩,郭大哥托来人捎话,着彭某星夜上郭家庄找一位姓刘名伯温的兄弟,说刘兄弟洞悉先机,必有妙法解救,彭某接报,连忙约同赵兄一道飞马赶来。”
彭大说到此,咬牙切齿恨恨道:“郭大哥此刻危在旦夕,刘兄弟有什么主意只管吩咐,只要刘兄弟你一声令下,彭大便入城把州官一刀杀了,然后夜劫死牢,救郭大哥去也。”
刘伯温沉吟道:“替郭大哥捎话之人是谁?彭大哥请如实相告。”
彭大坦然道:“此人彭某认得,他是州郡狱头,为人虽贪杯,但尚算有点义气,郭大哥托此人传话,自然有他的道理,此人便是濠州郡无人不识的都大头。”
刘伯温一听,便知此事确然无误,他神色不禁一变,暗道郭大哥果然难逃此番惨酷劫数,他沿途南下,曾到过濠州,那郡县城墙高大坚固,城壕又深又宽,加上监狱就在郡守堂与郡尉府之间,郡尉手下有三千精兵,日夜守卫监狱,以防犯人逃狱或亲友劫狱。
赵君用见刘伯温沉思,暗道凭这少年人能有甚主意?但既然是郭子兴亲口吩咐,只好勉强与之周旋罢了,他双眉一扬,便道:“刘兄弟有甚妙计,便请直说无妨。”
马云英亦急道:“是呵!二哥,义父如今危在旦夕,你快快下令,云英愿打劫狱头阵。”
刘伯温沉吟道:“此事过于仓淬,切勿轻举妄动。”
彭大一听便叫道:“拖不得,彭某舍命亦要把郭大哥救出来。”
赵君用冷冷一笑,道:“刘兄弟毕竟年少,初历如此阵仗,一时犹豫难决,这也怪不得刘兄弟你。依赵某之见,宜兵行险着,决然劫狱为妥,否则被元人先下手,郭兄的生命便危甚矣。”
刘伯温沉吟道:“赵兄莫非已有安排么?”
赵君用得意地微笑一下,点点头道:“果然如此,赵某接彭兄讯息后,已秘密派出庄丁二百,扮成商旅,潜到濠州郡内,待郭家庄庄丁一到,马上攻城,潜伏的赵家庄丁即作内应,放下吊桥,里应外合,一举把濠州郡占了,届时还怕救不出郭兄么。”
马云英一听,先就拍手大叫道:“妙极,此法妙极了,二哥,就依此而行便了。”
彭大眨眨眼,不知如何是好,他隐隐觉得此法不妥,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无奈只好点点头道:“无奈亦只好此险着了。”
刘伯温一听,却心头一动,暗暗皱眉道:“此法万万不可,因为监狱在元兵的包围之下,且有高厚石墙,三几百人决计无法攻破,就算侥幸攻陷濠州城,监狱亦必难陷动,如此一来,元人必定抢先下手屠戮囚犯,郭大哥便必死无疑,赵君用此计狠则狠矣,但似乎志在攻取濠州起事,而非劫狱救人,但打着的却是救郭大哥的旗号,以便借用郭大哥的力量,达到他自己图谋起事的目的。此人用心险恶,若被他成事,则天下百姓便苦上加苦了。”
刘伯温一下子便窥破赵君用的险恶用心,但深知此时绝不能点破,因为他打着的是救人的旗号,就连彭大及马云英,亦深信不疑,自己若在此时揭穿他的奸诈,赵君用老羞成怒,必对郭大哥更为不利,况且他的话也决计不会令人信服。
刘伯温权衡利害,便只好缓缓地道:“欲救郭大哥,万万不可硬闯,否则,一旦事败,郭大哥便必死无疑了。”
赵君用道:“刘兄弟另有妙什么?”
刘伯温沉吟道:“且容刘某从长计议。”
赵君用冷笑道:“但只怕郭兄的时日已不多了。”
马云英、彭大亦急道:“是呵!硬不成,软不得,这却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