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漆黑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溅在地上。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就这么死去,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不用再去恨,也不用再去爱。
可他是个男人,他不能允许自己不负责任地逃避。
即使如行尸走肉般生不如死,即使每逢月圆之夜都要一刀刀割开自己的血脉,让身体和心灵的渴望随着血液流失,即使他日日夜夜在自责里咒骂自己的无能,他也必须活下去……因为,他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
三日后,竹窗外,雨后繁花初绽,郁郁芳香。
纱帐内,人仍在昏睡……
涣沙坐在床前,轻轻用手指抚平他端秀的眉宇,他还活着,幸好,他还活着。
幸好,她在慌乱中误入了这个小村庄,
幸好,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里,人们都很热心,
幸好,这里住着一位如仙子般脱俗的神医雪洛,帮她救了宇文楚天。
否则......她不敢去想。
“你在这里,会打扰他休息。”冰冷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涣沙回眸,只见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站在她身后,即使她的怀中提着采药的箩筐,也如同出尘的仙子般云淡风轻,雪白的罗裙罩着雪白的纱,腰间系着飘舞的缎带,一头墨发,只在鬓角处点缀着颗颗微小却又圆润的珍珠。
脸上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她就是雪洛,人如其名,寒若落雪。想起当雪洛看见村民们匆匆忙忙抬来的宇文楚天,看见他紫黑色的伤口,涣沙至今还心有余悸。
所以,既然“女神医”说会打扰,她完全不敢反驳,悄悄为宇文楚天掖好被子,擦擦额边的汗,退出房外。
正是午后阳光最烈时,涣沙在门外徘徊,不时踮起脚向窗内张望宇文楚天的反应,见他睡得很安稳,心绪才能安稳。
她从未试过如此惦记一个男人,莫要说他的生死,哪怕只是一个痛苦的神情,一个微微的蹙眉,都能让她心如刀割。
这三天,她问过自己无数次——是不是对他动了情?不然,她怎么会在他对她意图不轨之后,还心心念念着他的伤势……
可如果这是“动情”,她对萧潜截然不同的感觉又是什么?
心慌意乱中,她忽然看见宇文楚天动了动嘴角,低声唤了句:“小尘……”
涣沙立刻激动地冲进房间,进门时险些被门槛绊倒。曾几何时,她淡漠,清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自从宇文楚天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切都变了,变得让她无法掌控。
她走到床前时,宇文楚天已经完全清醒,撑着双臂勉强坐起身,正打量一下周围雅致的陈设。
“你终于醒了,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她关切地问。
宇文楚天刚要答话,视线攸然在她身后停住。
她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雪洛站在风里,浅浅朱唇,幽幽凝眸,淡淡风情,纤尘不染的百合在她面前都显得低俗。
她忽然感觉胸口有点闷,干咳一声道:“倒是美人如玉,缥缈若仙,你也不用看得眼睛都不眨吧?”
他半晌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他还欲再问,雪洛莲步轻移,推门而入。
“醒了?”她的语气仍是冷冰冰的,足以瞬间将人冻僵。
宇文楚天点点头。“是你救了我?”
“一定要问这种废话吗?”
“……”宇文楚天显然也被这位冷美人吓到了,按了按右肩的伤口,好久都没说出话。
雪洛转脸看向涣沙,道:“我去采药,你好好照顾他。饭准备好了,在厨房。”
话音未落,雪洛已经身形一闪,出门了。
涣沙无奈地望望天色,又望望宇文楚天紧锁的双眉,忽然有种跌落谷底的失重感。
**********
深夜,涣沙又陷入梦魇之中,又见到那个为她受伤的瘦小男孩儿。
不同的是,这次她看清了他的脸……
尽管脸上都是鲜血,尽管因痛苦的扭曲,那完美的五官还是异常的吸引人,与宇文楚天有七分神似。
那一瞬间,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想要叫喊又发不出一点声音……
挣扎到筋疲力尽,她终于被惊得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
想不通怎么会梦到他,想不通怎么会偷偷在意起他。更加想不通为什么,她对他已经无法淡漠以对。
涣沙披上衣服,喝了杯茶,不经意瞥见半启的窗子不知何时又被关上。
心中像是有团火被骤然点燃,她再也控制不住相见他的冲动,穿好衣服走向宇文楚天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