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里加了料……不管怎样,你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陈萍,以你的体型,杀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实在太轻而易举,而后你把他装进自己事先准备的垃圾袋里。”
秦昭坐了下来,兴奋地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这样晚上我去处理垃圾的时候,就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装着尸体的垃圾箱拖走,趁机装进别人的车里,那么陈萍呢?”
“说到陈萍,她是你的另一个‘小孩子’,她生理上已经成年,心理上却依然缺乏自制力,自尊心脆弱,心理状态不稳定,趋向于依赖和逃避,看到尸体的第一眼,你就知道她会设法掩埋尸体,至于碎尸……”
“是我教会的嘛。”秦昭说着,拿起一张餐巾纸,当着陆翊的面撕碎,“我每天晚上定点倒垃圾,正是她偷窥赵先生的时候,我故意让她撞见我把垃圾箱拖到后面那条街上,掏出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弄碎的场景――每次通过语言加深她的:‘有人在追捕我,只有把东西全部粉碎,对方才无法找到我的踪迹,任何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下,否则就前功尽弃了,一定要粉碎,一定要杀菌、消毒’……陆教授,你仔细地告诉我,陈萍是怎么处理尸体的,粉碎之后呢,她有没有灵机一动地打开高压锅把肉煮熟?”
陆翊冷冷地看着他,这时,他们两个人同时听见了脚步声的靠近。
“世界上是没有人的,你知道吗?”秦昭忽然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陆翊对面,“只剩下了装在箱子里的大脑――你,还有我,都不是人,我们的感觉都是既定的刺激,思想都是编写的程序,‘条件反射’是唯一的bug,是唯一一个你可以有意识操纵别人思想和行为的东西,它让你有了更高等的权力……而更高等地权力,才能让你看到箱子外面的世界,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唯一一个逃走的出路。”
陆翊神色漠然。
“我是在实验。”秦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目光直直的,充满了无所顾忌的疯癫。
“没有什么实验,你不疯。”陆翊定定地看着他,“我查过你的记录,从邻居搬过来之后没有多长时间,你才突然开始看心理医生,起因是邻居家的孩子在你门口尿了一泡尿。你从那时候开始装病,用了两年的时间,像一只蜘蛛,铺垫成这个计划,在此期间,你仔细观察邻居的生活规律,力保有人替你顶罪收尾,甚至哪怕你杀人后诡计破败,依然可以伪装成精神障碍者入院减刑。”
秦昭怜悯地看着他,而后又抬起头来――不知什么时候,黎永皓已经带着警察包围了他的房子,秦昭的目光淡淡地从他们身上扫过,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愚不可及、无法沟通的人类。”
他不肯承认。
陆翊缓缓地把手伸进衣兜里,摸出一根录音笔。
黎永皓用手铐铐走了秦昭,秦昭居高临下,怜悯而讥诮地看着他,陆翊手指摩挲着录音笔的笔杆,忽然觉得自己输了――他无法证明秦昭不是疯子,在他编造的故事里,逻辑是自洽的。
秦昭被黎永皓用力一推,推了个趔趄,他却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得意地对陆翊说:“你比我想象得要不济一些,我对你太失望了。”
陆翊的手攥紧了,眼神却波澜不惊的凝视着房间里的某一点,他还不肯放弃。
就在秦昭哼着古怪的小调,被警察推到门口的时候,陆翊突然开口叫住了他:“秦昭。”
秦昭脚步一顿。
“行为主义的创始人是谁?”
秦昭:“华生和斯金纳……”
“那巴普洛夫的狗实验是谁做的?”
他才说到这里,秦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
陆翊疑似面瘫的脸上终于露出第一个笑容:“你见过华生或者斯金纳吗?你怎么证明巴普洛夫是存在的?你怎么证明行为主义的思想不是被编进你脑子里的?不……你不用证明,因为你从来就知道它们不是编造的,是真实的。”
秦昭平静的面具骤然被撕裂,他似乎在一瞬间换上了另一重人格,剧烈地挣动起来,黎永皓狠狠地搅住他的双手,死死地按住他,阴森森地说:“再乱动老子打爆你的头!”
陆翊走过去。
黎永皓:“别过来,你躲远点。”
陆翊从善如流,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微笑着说:“你所说的,真正的‘箱子里的大脑’不会认同任何事,也不会试图操控任何事,因为没有什么能证明真伪,你真的了解疯子吗?”
秦昭眼睛充血,面部表情非常狰狞。
“没有道德与法律观念,缺乏的同情心,容易受挫。”陆翊顿了一下,“你看,你就是个反社会的凶手而已,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秦昭被黎永皓铁钳一样的手挟制着往外踉跄而去,忽然低吼了一声,陆翊侧靠在门框上,歪着一点头打量着他,似乎带着一点嘲弄:“因为一泡尿?”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被警方拎出来的虎皮鹦鹉笼子,食物和水碗里都空空如也,那可怜的小东西蔫蔫地蜷缩着。
陆翊凑近了秦昭:“我看你活到这么大年纪还不值一泡尿。”
黎永皓大声咆哮:“说了躲远点,小心他咬你!”
警笛声高扬而起,秦昭贴在车窗后的狰狞的脸逐渐看不见了,隔壁花园里突然爆出一声尖锐的哭号,陆翊眉尖微微一跳,似有动容,然而片刻后,那哭号中的悲伤就像一道闪电,顷刻划过,顷刻就消失了,尖锐的谩骂与指责起了个头,似乎预示着一场无止无休的战争。
(完)